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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子意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冰棍滴在错题本上晕开深色的水渍。当手机电量报警时,她终于在某个匿名论坛找到那段被施工方流出的监控视频。画面里,戴着白色安全帽的中年女人对着图纸指指点点,身后跟着穿蓝白校服的少年——那分明是初中时期的陈帆景瑞。视频最后几秒,女人从鳄鱼皮手提包里掏出个丝绒盒,少年打开的瞬间,屏幕骤然亮起那抹熟悉的翠绿色。许子意感觉胃部翻涌,冲进卫生间时,绿豆冰棍的残渣混着胃酸灼烧着喉咙,镜中的她脸色惨白如纸。
深夜的粉丝群炸开了锅,愤怒的声讨与苍白的辩解在对话框里交织,许子意的手机不断震动,粉丝群里开始互相指责。有人贴出陈帆景瑞母亲的股权架构图,有人翻出他早期视频里不经意露出的名表,有人坚持他只是个受害者,还有营销号趁乱发布《从两百万耳钉看网红经济泡沫》的深度文章。她蜷缩在被窝里,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突然想起他最火的那条视频——镜头里的少年倚着书架,阳光落在睫毛上,温柔地说着要摆脱他人期待。此刻那些话语像锋利的刀片,一下下剜着她的心。原来他从未摆脱,只是将无数人的期待,变成了收割的镰刀。
再次打开他的主页,曾经满屏的健身视频、读书分享全部消失,仅存的几条也关闭了评论。灰扑扑的界面上,唯一的动态停留在三天前:对不起。短短三个字,配图是那枚被取下的翠绿色耳钉,孤零零躺在黑色绒布上,像滴干涸的血。许子意盯着屏幕,忽然想起自己省吃俭用买下的那对廉价耳钉,此刻正静静躺在书桌抽屉最底层,塑料材质的仿翡翠在晨光中泛着黯淡的光。
暴雨再次倾盆的夜晚,许子意盯着取消关注按钮看了整整十分钟,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她想起第一次刷到视频的那个雨夜,想起为了追赶他的脚步熬过的无数个清晨,想起为了模仿他的字迹,在草稿纸上反复练习连笔,想起戴着同款耳钉时内心隐秘的雀跃。当提示音终于响起时,她将手机锁进抽屉,重新翻开被泪水晕染的错题本,窗外的雷鸣声中,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竟让她感到久违的平静。
戒掉短视频的日子像一场漫长的戒断反应,许子意总会下意识解锁手机。某个晚自习,她的手指习惯性地点开APP图标,却在看到空白关注列表时才猛然惊醒。她开始在跑道上一圈又一圈机械地迈步,汗水模糊了视线,她却固执地不肯擦去——仿佛这样就能洗去曾经的盲目。闲暇之余,她偶然翻开积灰的《百年孤独》,刚翻开扉页,当读到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需要寂寞来偿还时,熟悉的段落就让她呼吸停滞。犹豫许久,她提笔在空白处颤抖地写下:光可以照亮路,也能刺瞎眼,关键是我要成为自己的灯。
时间在试卷与晨读中悄然流逝。许子意戒掉了刷短视频的习惯,却保留了每天晨读的生物钟。她不再执着于模仿谁的字迹,却读完了他推荐的所有书籍;不再盯着屏幕计算他的运动时长,却坚持每天在公园跑道上跑圈。某个飘雪的冬夜,她在下课后收拾书包时,忽然听见隔壁桌女生小声议论:听说陈帆景瑞他妈被判了二十年,他现在在送外卖呢。她的手指在书包扣上停顿了几秒,继续将笔记塞进去。玻璃窗外飘着细雪,她裹紧围巾往宿舍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班主任发来的消息,成绩出来了,年级前十,继续保持。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间,她又看见那个戴着翠绿色耳钉的身影,在记忆里渐渐模糊。
高考前最后一个月,许子意整理书桌时翻出那对塑料耳钉。阳光透过教室窗户照在上面,廉价的材质折射出黯淡的光。她盯着耳钉看了很久,最终将它们和所有写满激励话语的便利贴一起,锁进了抽屉深处。蝉鸣声中,她重新戴上耳机,英语听力的声音里,混着远处工地施工的轰鸣声,但是这次她静下心来,努力让自己分辨每一个单词的发音。
多年后的毕业典礼上,许子意站在理想学府的礼堂里,手里攥着的保研通知书被阳光染成金色。阳光穿过彩绘玻璃落在她身上投下斑斓光影,恍惚间又看见那抹翠绿色的光芒。礼堂外的梧桐树下,有学弟学妹举着手机拍摄短视频,其中一个女生戴着和她当年同款的塑料耳钉。许子意轻轻摇头,嘴角勾起释然的笑——原来有些光,注定只能照亮一段旅程,而真正珍贵的,是在追逐光的路上,自己也成为了发光的人。
走出校门时,街边大屏幕正在播放社会新闻。画面里,穿着黄色制服外卖员因勇就落水儿童登上热搜,镜头扫过他侧脸的瞬间,许子意的脚步微微一顿,陈帆景瑞骑着电动车穿梭在霓虹中,头盔上还沾着雨水,嘴里却哼着不成调的歌,右耳垂那道浅浅的疤痕在路灯下若隐若现,像是时光打的一个结。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备忘录里新记下的书单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转身汇入熙熙攘攘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