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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城中村的灰烬
成都的雨巷像浸了墨的宣纸,青石板缝里钻出苔藓,在晨光中泛着幽绿。彭宇带着柳如烟拐进城中村时,她的运动鞋已经浸透雨水,脚踝被磨出红痕——这双三千块的老爹鞋,还是上周在SKP专柜新买的。
就这儿。他推开一扇生锈的铁门,门后是栋三层自建楼,墙皮剥落处露出红砖,楼道里晾着的男士内裤滴着水,在风里晃成彩旗。二楼传来婴儿啼哭声,混着某户飘出的豆瓣酱香。
这是我租的阁楼。彭宇掏出钥匙打开顶层木门,霉味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柳如烟看见窗台上摆着十几个啤酒罐,堆成歪歪扭扭的塔,罐底用马克笔写着日期——最早的一个标着2024.3.15,正是他母亲确诊尿毒症的日子。
坐会儿。他递来条毛巾,热水器坏了,只能烧点热水擦脸。
铁锅里的水咕嘟作响时,柳如烟盯着墙上的照片墙。除了几张风景照,大部分是新闻纪实：废墟里抢救伤员的消防员、暴雨中推车的外卖员、城中村老人抱着流浪猫晒太阳......其中一张让她呼吸一滞——穿着白大褂的苏晚站在医院走廊,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嘴角挂着温柔的笑。
那是我百天照。彭宇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端着两碗阳春面,我妈说,那天阳光特别好,把我的脸照得像红苹果。
面条上飘着葱花,油星子在汤里晃。柳如烟想起家里厨子做的分子料理,用虹吸壶煮的高汤泡沫,此刻却觉得这碗面香得让人流泪。她吹散热气,听见自己说：我父亲书房的保险柜里,也有张差不多的照片。
彭宇的筷子顿在半空。她看见他指节发白,喉结上下滚动,忽然伸手握住他手腕：昨晚在卡车上,我听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