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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哥办公室的铜制地球仪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阿锋盯着非洲大陆的位置——那里贴着张便签,潦草写着纳米比亚卡拉库尔羔皮。黄小姐的香水味还萦绕在会议室,和皮革鞣制剂的味道交织成奇异的和弦。
鞣制间才是皮草的心脏。忠哥转动地球仪,哈萨克斯坦的草原在指尖掠过,就像你修好的那个除湿机。他突然掀开西装外套,腰间有道蜈蚣状的伤疤,1987年在哈尔滨,我掉进沸腾的鞣池留下的。
阿锋的指尖无意识摩挲耳垂的塑料片。窗外飘来夜校下课的喧闹,他怀里揣着的《皮革化学》扉页上,有行铅笔写的疑问:铬鞣剂pH值为何总在3.8波动
这个疑问在三个月后化成具象的危机。当意大利客户因皮草褪色索赔时,阿锋正蹲在鞣池边记录数据。黄小姐的高跟鞋声像急促的鼓点,她甩来的皮样在日光灯下泛着病态的青灰——就像黑厂里王叔蒙着纱布的眼睛。
是水质问题。阿锋突然开口。鞣池倒影里,他看见十八岁的自己正在黑厂检测冷却水酸碱度。那些被克扣的午休时间,他在废料堆里翻出的pH试纸,此刻在记忆里泛起彩虹般的色阶。
忠哥连夜带他赶往梧桐山。月光洗刷着山涧,阿锋赤脚踩进溪水时打了个寒颤。十年前逃亡那夜的稻香突然复苏,他掬起一捧山泉贴在pH试纸上,淡蓝色波纹在月光下舒展如孔雀尾羽。
硬度超标三倍。阿锋的声音惊起飞鸟。手电筒光束里,忠哥的白发像撒了层铂金粉,明天开始用桶装水鞣制。他说着掏出瑞士军刀,在溪边岩石刻下2009.9.17,刀痕与三十年前在松花江畔刻下的日期遥遥相对。
这场危机让阿锋获得进入试衣间的资格。当他第一次触摸到黄小姐的设计手稿时,发现那些狂野的线条都是用中药笔绘制的。靛蓝指甲划过设计图:这是用母亲抗癌药渣调的颜料。她眼角闪过星芒,像当年老周说起电容器时的神采。
冬至那天,阿锋在整理忠哥旧物时发现了秘密。1985年的学徒日记夹着张泛黄照片:忠哥与穿白大褂的青年在鞣池旁微笑,那人眉眼与黄小姐惊人相似。照片背面写着:与黄工实验新型鞣剂,失败第49次。
当阿锋把照片递给黄小姐时,她正在熬制新的颜料。药罐腾起的热气中,她的呢喃散成雾气:那是我父亲,他死于铬中毒。靛蓝颜料滴在照片上,恰好晕染在青年胸前的厂牌编号——与阿锋现在的工牌数字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