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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宵禁的街巷间疾驰,程砚秋借着帘缝漏进的月光打量对面人。玄衣人面罩下露出道狰狞刀疤,自左额贯穿至下颌,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王崇礼在宜春坊养着个唱南曲的外室,每月初七都要去听《牡丹亭》。
这话像枚银针扎进程砚秋的太阳穴。三日前他夜探工部卷宗库,在丙字柜最底层翻到本泛黄的《营造法式》,书页间夹着张胭脂笺,写着已未年三月初七酉时三刻。当时只当是哪个书吏的风流债,如今想来那字迹走势竟与密函上的朱批有八分相似。
车帘外传来梆子声,玄衣人突然勒马。程砚秋撞在厢壁上,听见远处传来金铁交鸣之声。他掀帘望去,朱雀大街尽头腾起火光,浓烟中隐约可见陆宅的飞檐。
李延年这是要灭口。玄衣人甩出马鞭卷住程砚秋手腕,陆主事今晨往通政司递了密折,弹劾工部克扣河工银两。话音未落,三支弩箭破空而至,钉在车辕上嗡嗡作响。程砚秋嗅到箭镞上的腥甜气,是淬了漠北狼毒。
暗巷两侧墙头跃下七道黑影,绣春刀映着火光如毒蛇吐信。玄衣人反手掷出枚雷火弹,硝烟弥漫间拽着程砚秋撞开临街铺面的板门。程砚秋踉跄着踩到满地算盘珠子,抬头看见永昌票号的匾额斜挂在梁上,柜台后的密道透着阴风。
追兵脚步声逼近时,玄衣人突然按住程砚秋肩头:密道第三块砖下埋着你要的东西。说罢将他推进暗道,转身抽刀迎向破门而入的锦衣卫。程砚秋在坠落中抓住绳梯,听见头顶传来血肉撕裂的闷响,温热的血滴落在手背。
暗道尽头的密室堆着二十余口樟木箱,程砚秋点燃火折子的瞬间险些脱手——箱中整整齐齐码着军器司特制的三眼铳,铳管上永庆二年造的铭文还泛着新铜的光泽。最内侧的木箱压着本蓝皮账册,墨迹洇透了最后一页:腊月初九,付宁王亲卫营火器二百三十件,走漕运码头丙字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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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传来鸡鸣声,程砚秋将账册塞入怀中。暗门突然转动,陆文昭滚进来时官袍浸满血污,圆脸上还沾着半片焦黑的账页:程兄...快走...他们找到了蛛网会的...话未说完便咽了气,掌心死死攥着半枚翡翠扳指,内侧刻着工部侍郎的私印。
辰时的钟声从皇城方向传来,程砚秋混在早市人群里往刑部去。经过通政司衙门时,他瞥见李延年的轿子停在角门,轿帘掀起一角,露出半张敷着铅粉的脸——那是太子少保最宠爱的清客柳如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