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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壁浮现出蝌蚪状的苗文,被我的血染过后显现出汉译:以父弑妻,九世承业,剖腹见月,轮回可解。槐树枝条突然发疯似的抽打祠堂窗棂,每根枝条末端都挂着个铃铛,正是奶奶出殡时撒在路上的引魂铃。
我扑向梳妆匣的手指被铜锁刺破,血滴在鸾凤和鸣的图案上,匣子弹开时喷出股腥甜的雾气。褪色的红绸布里裹着九枚银针,每根针尾都坠着颗米粒大小的头骨,其中一枚还沾着我儿时换乳牙的血渍。
棺材里的母亲突然睁眼,瞳孔里映着祠堂房梁的横截面——那根本不是木头,而是九具交叠的少女骸骨,天灵盖上都钉着刻有生辰的桃木钉。她的腹腔传来胎动声,腐烂的子宫里伸出只青灰色小手,攥着把我再熟悉不过的幼儿园名牌。
古井突然传出震耳欲聋的唢呐声,水面浮现出完整的送嫁队伍。纸扎人抬着的花轿帘幕掀开,十八岁的奶奶穿着那件猩红嫁衣,盖头下滴落的不是泪珠而是尸蟞。她朝我伸出缠着红绳的手,腕间银镯正是我昨夜在槐树根下挖到的那只。
当第九只尸蟞钻进我鼻孔时,祠堂地面裂开道缝隙。腐朽的棺木碎渣中,我看见自己三岁时的棉袄碎片,上面沾着本该在车祸中焚毁的《鲁班厌胜术》残页。泛黄的纸页自动翻到第九页,图示正是我此刻被钉在骸骨横梁的姿势,批注写着:亥时血亲,魂归天地,九世怨结,烟消云散。
槐树根突然全部枯死,树心流出漆黑的脓血。脓血汇成个模糊的八卦阵,阵眼赫然是我六岁掉进井里时丢失的虎头鞋。当鞋尖指向祠堂供桌时,八盏人皮灯笼齐齐坠地,燃烧的火焰里传出八声释然的叹息。母亲腹中的鬼胎突然发出啼哭,那声音与我床头录音机里珍藏的、母亲最后的晚安曲完全重合。
井水开始极速退去,露出底部锈迹斑斑的青铜棺椁。棺盖上用朱砂画着道裂开的符咒,缝隙里嵌着枚带血的乳牙——正是我当年亲手埋在石榴树下的那颗。当月光第九次扫过裂符时,整个老宅开始坍塌,所有怨气化作红雾涌向古井深处。最后消失的是太奶奶的叹息,混着母亲哼唱的童谣,散落在五月沾着晨露的槐花里。青铜棺椁在晨光中融化成血水,我的虎头鞋却悬浮在半空。鞋帮内侧的补丁突然脱落,露出张泛黄的油纸——竟是母亲产后大出血时,接生婆偷偷塞进我襁褓的八字批命。朱砂写就的九阴胎三个字正在渗血,墨迹蜿蜒成太爷爷下葬时穿的蟒纹寿鞋。
槐树枯枝间垂落的红绳突然绷直,勒住我的腰拽向井底。失重瞬间,我摸到后颈那块胎记在发烫,皮肉下凸起枚钥匙形状的硬物。井壁残存的苗文突然活过来,化作黑虫钻进我的眼眶,剧痛中浮现出1913年的祠堂:太奶奶的指甲正深深抠进门框,她脚下躺着本翻开的《鲁班厌胜术》,泛黄纸页上画着个肚皮透明的孕妇,腹中胎儿手里攥着把青铜钥匙。
井水淹没头顶的刹那,鬼胎突然撕开我的腹腔钻出。它掌心托着那把泡胀的银锁,锁芯插着截槐木,正是我十八岁生日那晚,奶奶逼我吞下的驱邪符。当银锁与青铜棺椁碰撞时,井底裂开道地缝,露出间贴满合婚庚帖的密室。
八具水晶棺呈八卦阵排列,每具都封着个腹部隆起的女子。最中央那具棺中人的翡翠耳坠突然炸裂,露出藏在耳垂后的梅花胎记——与我锁骨上的印记完全相同。水晶棺盖映出我扭曲的倒影,那分明是太奶奶年轻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