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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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绒毛与薄荷的初遇
蝉鸣在九月的第七天突然哑了,像被秋阳晒化的蜡油,黏腻地涂在教学楼的红墙上。我蹲在梧桐树下捡今年的第一片落叶,指尖触到叶背细密的绒毛时,听见身后传来帆布鞋碾过碎叶的声响——那声音轻得像蝴蝶收翅,却让我脊背绷紧,仿佛有片羽毛落在了心跳上。
陈默,转学生坐你斜前方。周延的圆珠笔啪地敲在我正在抄写《挪威的森林》的笔记本上,油墨在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这句话旁洇开,别用那种看外星生物的眼神,人家叫林夏,初中拿过全国青少年插画金奖。
我慌忙合上书,掌心的银杏叶书签边缘划破指腹,血珠滴在课表上,恰好染红物理二字。穿浅蓝衬衫的女孩正站在教室门口,阳光穿过她发梢,在地面投下细碎的金箔,校服裤脚沾着片极小的梧桐绒毛,像朵凝固的雪。她转身时,领口飘来的薄荷香突然浓烈——不是瓶装饮料的甜腻,而是像把新鲜薄荷叶揉碎在掌心,带着茎叶的青苦,直抵鼻腔最深处,让我想起外婆家后院的薄荷丛,在暴雨后散发的凛冽生机。
物理课上,吊扇在头顶发出老旧的咯吱声,我盯着林夏笔记本边缘的速写走神。戴圆框眼镜的物理老师被她画成了会飞的河马,河马喷出的气泡里,漂浮着我上周作文里的句子:晚霞是天空摔碎的番茄蛋汤,连教学楼的红墙都在往下滴糖浆。周延用圆珠笔戳我肋骨,笔尖透过校服在皮肤上留下红印:你俩怕不是在娘胎里就共用画笔和钢笔她画的河马尾巴弧度,和你形容的晚霞分毫不差。我的钢笔在自由落体公式旁划出歪扭的翅膀,墨水滴在课桌上,渐渐晕成只展翅的水鸟——翅膀的轮廓,竟与林夏画的云朵钓鱼女孩如出一辙,仿佛我们早就在时光里画过同一幅画。
午休时的图书馆像被阳光晒透的蜂巢,旧纸与松油的气味在空气中漂浮。我在文学区看见林夏踮脚够《海边的卡夫卡》,她的白球鞋踩在木质梯子上,每一步都让梯子发出吱呀的呻吟,校服袖口滑下三厘米,露出手腕内侧浅粉色的烫伤——那是个不规则的圆形,边缘有些毛糙,像片被雨水打皱的银杏叶。
我们的手指在书脊上相碰的瞬间,烫金的书名突然发烫,仿佛触碰到了某种禁忌。你的笔记本……她缩回手,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烫痕,那些句子,像从树洞里漏出的月光,悄悄爬进了我的画纸。
管理员的咳嗽声从转角传来时,林夏慌忙抽手,书脊擦过我的指腹,留下细密的灼痛。她转身时,速写本从臂弯滑落,内页画着个穿背带裤的女孩,脚边卧着只戴围巾的猫——猫项圈上的铃铛,分明是我书包上挂着的村上春树钥匙扣形状,连钥匙扣上的鼠字挂件都被她细致地画成了坐姿,尾巴卷曲的弧度,竟和我钥匙扣的磨损痕迹一模一样。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原来我的每个微小习惯,都早已落在她的画纸上,像梧桐叶的影子,悄悄爬过她的笔尖。
放学后的梧桐道铺满碎金,周延突然把篮球砸在我背上:别装深沉了,我看见你在便利店买了‘森林薄荷’香皂。他扯开我的帆布包,半块包装纸上印着梧桐叶图案的香皂露出来,少来,你上周还说‘嗅觉记忆最容易骗人’。
我抢过书包,指尖触到包底的硬壳——那是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速写本,内页夹着片银杏叶,叶脉间用极细的钢笔字写着:她发梢的薄荷香,是夏天临终前的吻,落在秋天的额头上,让所有的黄昏都变成了薄荷味的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