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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迁队的挖掘机在八月正午发出轰鸣,扬起的灰尘里裹着碎玻璃的反光。社工小吴蹲在瓦砾堆前,手指被锈蚀的饼干盒边缘划出血珠。盒盖上褪色的米老鼠贴纸正在融化,像一滴黑色的泪。
1999年的林乖乖蹲在同样的位置,蝉鸣声灌满耳朵。
她数着盲人陈奶奶竹椅下的蝉蜕,第七个壳子腹部有道裂痕,像自己左嘴角的疤痕。纺织厂的下班铃从三条街外传来时,煤油灯芯正好啪地爆开灯花。
乖啊,线头又打结了。陈奶奶的银发簪戳中她手背。林乖乖抿紧嘴唇,舌尖抵住上颚——这是周老师教的新法子。绣花针穿过酢浆草纹样的袖口时,巷口传来轮椅碾过青石的响动。
父亲的身影被夕阳拉得细长,铝制轮椅扶手上沾着中药渍。上个月那场车祸后,楼道里的煤球炉总在半夜熄灭,母亲把最后半罐煤气留给蒸中药的陶罐。
哑巴又在学针线菜市场鱼摊的王小虎骑着二八杠冲过来时,林乖乖正往玻璃罐里装鱼鳔。水产区的地面永远汪着血水,她每天放学后来收摊主们不要的鱼内脏,晒干能卖给中药铺。
王小虎的凉鞋踢翻玻璃罐,鱼鳔像苍白的气球飘进排水沟。后厨飘来的蒸汽模糊了他的脸:结巴佬,学你妈当裁缝啊林乖乖的指甲掐进手心,那里有上周被相框玻璃扎的痂。父亲摔碎的全家福里,穿警服的他正在相片里微笑。
她被推进水箱时,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冷。成堆的鲫鱼擦过小腿,鳞片刮出细密的红痕。腥咸的水灌进口腔,复活了那个暴雨夜的记忆——急救车顶灯在雨幕中扭曲成猩红的蛇,母亲的高跟鞋断在急诊室台阶上。
王小虎的笑声被雷声截断。林乖乖浮出水面时,看到闪电劈开乌云,像母亲踩断的舞鞋系带。湿透的连衣裙贴在身上,她突然想起今早晾在阁楼的校服,台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