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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春娥在一次嫂子的叫骂声中跑出了院门,她捂着耳朵拼了命往前跑,眼泪不停往外涌,在村道上闲逛的人听到她嘴里喊着:活不了了,活不了了!到了太阳落山的时辰,程子爸还没见女儿开火做饭,忍着肚里的怒火,走到院里喊女儿的名字,没有回应,又在几个屋里找了一圈,依然没看到女儿,心里泛起了嘀咕。他把大柱从屋里叫出来,扭头朝媳妇躺着的屋子喊:去找找春娥,屋里没个做饭洗衣的女人,这日子还怎么过!大柱找遍了村里的角角落落,也没看到春娥的影子,邻居们七嘴八舌地告诉他春娥晌午沿着村道往西跑去了,之后就没见回来。直到第二天黄昏时分,村里的老光棍二胜跑到程子家,对干着急的程子爸和大柱说他在另一个老光棍赖瘸子家的门槛上看到春娥了,
不成人样了。
二胜摇着头说。程子爸和大柱立马抬脚准备去找赖瘸子,二胜喊住他们说:带件女人的衣服。程子爸差点晕了过去。二胜恶狠狠地对大柱说:快去啊,赖瘸子自打出娘胎就没干过几件好事,好吃女人的豆腐,听说他就是因为给王家屯的一个老汉戴了绿帽子,才被打断了腿。前几天在小卖部里摸了王寡妇的屁股,被王寡妇一巴掌打翻在地,祖宗八代上上下下被骂了好几遍,不过他早就不要脸了,抹抹嘴,拍拍屁股一瘸一拐走了。这次得让他吃点教训。程子爸瞪了一眼二胜,心想你也不是个好货。
大柱和程子爸连跑带走到了赖瘸子家门口,西边的院墙塌了一半,对四肢健全的人来说根本没必要走那破损的院门。俩人抬脚从倒塌了的院墙越过去,大声在院里喊赖瘸子的名字,并向唯一一间看起来能住人的土屋走去。赖瘸子早吓破了胆,还没来得及从炕上跳下来将门锁上,大柱就冲了进来。爷俩一进门就看到破席上叫花子似的瘸子,半张着嘴,一张黝黑的脸上爬满了皱纹。头发乱蓬蓬的春娥衣不遮体,蜷缩着身子坐在不远处的炕脚,眼神迷离,看到哥哥和爸爸的那一瞬间,她开始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大柱一个箭步跳上炕,对着赖瘸子一顿拳打脚踢,并破口大骂:你他妈连畜生都不如!程子爸没直接上手,只是在地上跳脚骂着:你狗日干了这种事,就不配在人世上活着,迟早遭报应!父子俩打骂一阵后把赖瘸子拉到地上,让他说事情怎么发生的。赖瘸子被打怕了,边求饶边交代。原来前一天春娥疯疯癫癫从家里出来一路跑到村西头的一片麦地里,受了惊吓之后竟然迷了路。赖瘸子正好在村头的大槐树下打着盹,看到春娥哭着跑出村头,又远远地瞥到春娥在麦地里缓缓绕圈,便猫着身子走近麦地想一探究竟,发现春娥颤颤巍巍低着头走路却不看路,嘴里念叨着什么,赖瘸子看四下没人便起了歹心。麦子已经长到大半个人高了,他蜷着个身子竟和麦子差不多高,当春娥意识到有人靠近的时候,赖瘸子已经扑了过来。
父子俩听了赖瘸子的话,忍不住又拳打脚踢起来。赖瘸子叫的撕心裂肺,不停求饶。大柱打累了以后坐在门槛上喘着粗气,程子爸点上一根烟,问趴在地上的瘸子:说吧,能赔多少钱说不出个数来,明天就上公安局报案,让你个畜生做一辈子班房。瘸子苦笑了两声说:大哥啊,你看我这家比狗窝也强不了多少,有啥你能看上眼的东西尽管拉走,钱嘛,实在是一分没有,我的命比那畜生还贱!你要真是气不过把我送进班房,我还得谢谢你,进去了顿顿有的吃,比现在跟一条狗似的活着强。程子爸盯着赖瘸子的嘴脸,气得牙齿打颤,在瘸子胸口踩了一脚,拉着女儿往家的方向走去,柱子耷拉着脑袋跟在春娥后面,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程子妈从电话里知道了女儿的遭遇,跟程子夫妻俩撒谎说程子爸胸口疼的要命,就急匆匆从上海回了老家。程子妈回到村里,从邻居们看她的眼神里就知道二胜子没少在村里传谣言,指不定把这档子事添油加醋说成什么样呢。她进了家门先把目光呆滞的女儿揽进怀里哭了一场,然后踱步到小儿子房里,看见媳妇躺在炕上,气不打一处来。大柱问了声:妈,你回来了。就没了下句。春娥出事,大柱女人心里有愧,但也不愿在老太太面前落了下风,托着鼓起来的肚子慢慢挪下炕来说:妈辛苦了,现在外面挣钱不容易吧。程子妈没好气地对儿子儿媳说:钱难挣,屎难吃。我命苦,整天起早贪黑地给人干活,腰都快累断了,这一家老小没个体谅人的,各个都伸着手跟我和你哥要钱,人活脸树活皮,还得长良心。要是嫌弃这个家,呆不住,趁早滚!省得再害人。说罢转身出了屋门,接着传来儿媳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这家里容不下我啊,我带着我肚子里的娃娃跳井去呀!死了干净!女人第二天起床就假装忘了婆婆的话,怂恿大柱去程子妈屋里软磨硬泡,刮干净了他妈身上的钱。
还没等到大柱女人临盆,程子妈就发现春娥怀孕了。她关着房门跟程子爸小声商量该怎么办,孩子是铁定要流掉的,可不敢上医院啊,村里的传言已经没法听了,要是去了医院岂不就坐实了春娥怀了赖瘸子的种,老两口可丢不起这人。程子妈在地上打转,突然定住脚,眼珠子晃了一下,跟程子爸说:我娘家村里有个土郎中,我听我姨说过他私下给不光彩的女人们堕过胎,这事儿咱们得偷偷办,我明儿就回娘家找那郎中去。程子爸抽着烟说:土法子是不是伤身啊,万一出什么事儿呢程子妈瞪了他一眼,说:要脸就别再啰嗦。第二天,程子妈就踏上了回娘家的路,她没有去看亲娘,直奔土郎中的院落,并很快敲定了给女儿堕胎的方案和时间。一个礼拜之后的一天深夜,程子爸妈在土郎中家里给春娥灌下一碗堕胎药,然后着急忙慌将女儿架上三轮车,拉回了家。大柱看着面色苍白,躺在炕上的妹妹问爹妈:怎么回了趟姥姥家就病成这样了,去之前不是好好的吗程子妈不耐烦地回答:吃坏了肚子,拉虚脱了。你没事少往这屋里钻。春娥回家后下体开始流血不止,吃了土郎中开的几副中药丝毫不见起效,半个月过去后,春娥脸上毫无血色,汤药也灌不进去,连吞咽米粥的力气也没了。眼窝深深地凹了进去,一对无神的眼睛盯着黑漆漆的房顶,眼角时而落下几滴泪来。这时候程子妈才惊慌失措地将大儿子从上海叫了回来。
程子回到农村的家看到妹妹奄奄一息的样子,对着挨着炕沿围成一圈的家人喊:人都成这样了,怎么现在才跟我说实话!他抱起妹妹就向县医院冲去。可怜的春娥在县医院冰冷的床上躺了一夜,还未等到第二天的阳光照进病房,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程子家草草办了葬礼就将春娥埋在了北山的半坡上。程子在妹妹的坟前默默掉泪,他恨父母自始至终瞒着他春娥的事,也恨自己没有能力阻止这起悲剧的发生。他本来想把赖瘸子送去派出所,程子妈哭喊着挡在院门内,死命抱住他说:人都走了,你还想把她的名声也搞臭吗活着的人也还要脸啊!程子无奈地蹲在地上,拳头重重地捶向地面。春娥入土后的第二天,程子就踏上了回上海的路。
赖瘸子被大柱父子打了以后,本就不灵活的身体开始不停抖动,听村里人说春娥死了,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摇摇晃晃回到自己破落的屋子,看着那张破席,他趴在炕上大哭了一场。自那以后他一天天没了精神,没过多久就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