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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她苍白的脸,突然明白,有些羁绊早在我递出鹅卵石的瞬间就已生根。就像砖墙上的名字,暴雨能冲刷表面的浮土,却冲不散深嵌砖缝的刻痕——那是用我们的血、汗与心跳砌成的,比任何蛊术都坚固的墙。
暮色漫过山岗时,叶子在老楼的竹席上睡着了。我摸黑去河边,捡起龚丽萍的银镯,镯内侧刻着极小的双凤朝阳纹,却在某个角度,能看见两道浅细的刻痕——像砖缝,又像澧水河的波纹。
把银镯放进装鹅卵石的油纸包时,发现叶子的那半枚石头上,除了叶字,还有行更小的刻痕:砖房盖好时,要腌一缸野山楂泡菜。
澧水河在远处流淌,带着秋末的寒意。我攥紧掌心的砖刀,突然觉得,只要这把刀还在,只要心里的那堵墙还在,哪怕叶子醒不过来,哪怕龚家的蛊术再厉害,我们终究能在这白石乡的山水间,砌出属于自己的、永不崩塌的路。
第七章
砖缝里的春天
叶子在老楼的竹席上睡了整三年。这三年里,我在后山向阳的坡上盖了半间砖房,用的全是老楼拆下来的旧灶砖,每块砖的侧面都用瓦刀刻着笔画——横是川,竖是叶,合起来便是我们没说完的情话。
龚丽萍的信是在春分那天收到的。牛皮信封上盖着省城医院的邮戳,里面除了枚修复好的银镯,还有张字条,字迹像被泪水洇过:蛊虫死在砖缝里了,我听见它们说,汉家的砖比苗家的蛊硬。银镯内侧新刻了道浅纹,不是双凤朝阳,而是两道并行的砖缝,中间嵌着极小的川叶二字。
我去省城医院时,她正望着窗台上的野山楂发呆。病床单调的白,衬得她腕间的银镯格外亮:别怨我娘,她临终前把蛇形银镯熔了,给你打了把新瓦刀。说着指向床头柜,那里摆着把裹着靛青布的工具,刀柄处刻着歪扭的凤凰——是龚家最后一只凤凰。
她走在谷雨前夜,手里攥着半片野山楂,嘴角还留着笑:记得给叶子姐的坟前种野菊,她腌的泡菜,比我娘的酸汤鱼还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