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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点着煤油灯给桃花回信时,陈远写了一半突然停下。笔尖在我找了给学校刻钢板的活...这句话上洇开个墨点。窗外池塘里的青蛙开始叫了,此起彼伏。他摸了摸袖口的补丁,又看了看桌上三个圆滚滚的鸡蛋。最新那个标着4月5日的鸡蛋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让他想起桃花在纺织厂门口等他时,鼻尖上那层细密的汗珠。
信纸上的墨迹渐渐干了。陈远把辣酱瓶小心地藏进木箱最底层,那里已经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张汇款单。每张的附言栏里,都写着同样四个工整的字:好好吃饭。
第三章:民政局的长凳(1990年夏)
民政局门前的柏油马路被烈日烤得发软,踩上去鞋底会微微下陷。陈远第三次看手表时,金属表带已经焐得发烫,在腕上留下一圈红印。他伸手扯了扯簇新的的确良衬衫领子——这是处里老会计特意带他去百货大楼挑的相亲衬衫,后脖颈立刻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浆过的硬领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老槐树的树荫下,桃花蜷缩的身影突然动了动。她身上那件浅绿色外套明显大了不止一号,下摆快要盖到膝盖,两个袖管空荡荡地垂着,露出半截晒得发红的手腕。这是陈远娘用旧窗帘改的喜服,布料上还留着当年没拆干净的挂钩痕迹,在阳光下泛着不均匀的光泽。她怀里紧紧搂着个鼓鼓囊囊的蓝布包袱,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缝里还留着没洗净的毛线碎屑。
等很久了陈远在她面前蹲下,新上油的皮鞋发出咯吱一声。他闻到自己身上残留的办公室里的烟味和墨水味,处里临时开会,讨论分房的事。说这话时他下意识摸了摸裤兜,里面装着刚领到的住房钥匙——筒子楼朝北的一居室,厨房要三家共用。
桃花猛地抬头,又迅速低下。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粘在晒得发红的皮肤上。没...我刚到。她慌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却在手背上留下一道灰痕。动作太大,怀里的包袱滑落在地,露出里面叠得方方正正的深灰色毛衣,领口还别着根缠了红线的缝衣针。
织大了...桃花手忙脚乱地捡起毛衣,手指在衣领处来回比划,你比去年又瘦了...肩膀这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毛衣袖口织着密实的螺纹针,针脚整齐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但右袖明显比左袖长了半寸。
陈远弯腰捡起一团掉在地上的深灰色毛线。这种纯羊毛线他在百货公司见过,摆在玻璃柜台最上层,售货员用镀金的小天平称重,八块钱一斤。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办公室,林曼也穿着纯羊毛线织的毛衣,鲜艳的红色。她清澈的大眼睛盯着他:大学生娶文盲图什么我比她漂亮,比她工作好,比她家庭好,你为什么不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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