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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
章大婚
江风卷着咸腥味掠过黄鹄矶,金九娘站在绣楼栏杆前,望着江面穿梭的漕船。十八年来,她第一次觉得那抹熟悉的红色嫁衣刺得眼睛生疼。
新娘子当心！船工的呼喝惊醒了怔忡的少女。她慌忙收回搭在栏杆上的手,腕间翡翠镯子撞在汉白玉上发出清响。楼下传来唢呐声,抬嫁妆的轿夫已经候在朱漆大门外。
当家的,新娘子要到了。陈绍延的贴身护卫陈七掀开轿帘时,正看见新郎官握着酒碗的手顿在半空。金九娘低垂的眉眼被红盖头映得发亮,瓜子脸上晕开的胭脂像江面将散未散的霞光。
成亲这日,怎么不穿你惯常的儒裙陈绍延接过管家递来的合卺酒,指尖扫过新娘腰间金线绣的缠枝莲纹。他记得十六岁那年暴雨夜,就是这件穿着黄赫色儒裙的少女冲进漕帮总坛,非要他收下被贼人劫走的盐引。
金九娘攥紧盖头下的手,想起今晨母亲贴在耳边的话：九娘,陈家媳妇要当得体,但咱们金家的船帆,终究要竖在陈家桅杆之上。她忽然轻笑出声,惊得捧着交杯酒的丫鬟险些打翻瓷盏。
夫君可知这衣料少女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杨梅,是小女子用三年时间改良的防水绸,浸水不沉,正合江上人家。她故意让盖头滑落半寸,露出含威的眉眼,往后陈家漕船若要走远水,怕是离不得金家的布料作坊。
陈绍延望着新娘的眉眼,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浑身湿透却昂着下巴的少女。他仰头饮尽酒液,任由辛辣在喉头烧开一串浪花：好,往后你金家有什么事,尽管提,我都包了。
而在成亲之前,晨雾还未散尽,十六岁的金九娘已站在自家码头的观澜阁上。她腕间翡翠镯子碰着黄杨木栏杆,发出清脆声响。江面浮动着青灰色的薄雾,船工们正在给漕船加固缆绳,粗麻绳摩擦声混着早潮拍岸的轰鸣,像首古老的江河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