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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红马虚弱地舔舐其其格掌心的盐块时,苏和正在调制药膏。少女忽然惊呼:它舔我!随即咯咯笑起来,把沾满马唾液的手往他脸上抹。苏和躲闪时撞翻药钵,淡绿色的药汁染透她的羊皮袖口。在等待新药草煎煮的间隙,他们挤在马槽旁分享烤土豆,其其格非要他把最后一口让给马儿。病人要多吃点,她理直气壮地说,手指却偷偷勾走苏和衣襟上粘着的土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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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马棚里,其其格裹着毯子数马儿眼皮眨动的次数。到一百下它就痊愈了。她严肃地宣布。苏和往火塘添柴时,发现她靠着草垛睡着了,掌心还握着为马儿准备的苹果。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却看见苹果上布满细小的牙印——原来她每隔一会儿就偷啃一口。月光从棚顶缝隙漏下来,在她鼻尖凝成晃动的光斑,像只停驻的萤火虫。
芍药花开时节,其其格带他去采止血的白芍药。少女赤脚踩在溪水里,脚踝上的银铃叮当作响。看,要挑这种带着露水的。她弯腰时辫子扫过他的手臂,发间松木香混着马奶的甜味。苏和假装辨认药草,实则用余光描摹她睫毛在夕阳下的弧度。当她突然把冰凉的花茎贴在他发烫的耳后,两人笑倒在开满野花的河岸,惊起一群白腰雨燕。
蒙古包里的油灯总是亮到深夜。其其格用炭笔在羊皮上画图,教他马鞍叫额莫格,星星是敖敦。苏和则用手术刀削出会跳的小木马,换她一声惊喜的呼麦。有次她学汉语喜欢这个词,重复了三十七遍还是说成西换,气得把奶豆腐砸在他肩上,却被他趁机握住沾着奶渍的手指。
那达慕大会那天,其其格偷偷给他的坐骑系上蓝哈达。长生天会保佑你。她耳语时呼出的热气让他差点握不住缰绳。当苏和意外夺得第三名,少女冲进领奖区把自制的奶糖塞进他嘴里,甜得他忘记脸上被风沙刮出的血痕。夜里他们溜出篝火晚会,躺在草坡上数流星。其其格说每颗流星都是天神放牧的白马,苏和便悄悄把两人的小指拴在一起,用她辫梢的红绳打了个死结。
当枣红马终于能自如奔跑时,其其格在它鬃毛里编了十七条彩辫。苏和贡献出所有绷带剪成的丝带,被她笑骂浪费。那你赔我。她踮脚把药草汁涂在他眉心画祝福纹,却因他突如其来的喷嚏毁了图案。笑闹间其其格踩到马粪滑倒,连带把苏和也拽进干草堆。他们躺在草堆里看云,其其格忽然说:那朵像你第一次给我包扎的样子——笨手笨脚缠了满头的纱布。苏和用草茎轻戳她酒窝:当时某人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马头琴声不知何时飘进马棚。老牧人巴特尔在门外拉琴,琴箱上摆着两碗冒热气的马奶酒。其其格抢过苏和那碗喝了一大口,留下清晰的唇印在碗沿。我们蒙古人管这个叫...她突然用沾着奶酒的唇贴上他耳垂,热气混着酒香灌进耳道:...契约。随后,其其格害羞的跑开了,回到了自己的蒙古包里。
晚上,苏和躺在床上,想着其其格在自己的耳旁说的契约这两个字,不觉的脸红了起来,外面的风呼呼的吹,时不时会传来狼嚎。伴随着油灯的熄灭,苏和闭上了眼睛,开始冥想。
起初,苏和只觉得草原的风太烈,吹得人脸颊生疼;草太深,藏着太多叫不出名字的虫蚁;就连夜晚的星空也太亮,亮得让他想起城市里永远不会熄灭的霓虹。他总是不自觉地数着日子,想着什么时候能调回城里,回到那个有消毒水气味、有水泥马路、有准时准点的生活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