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7/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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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磨机的嗡鸣中,暴雨声变得模糊。程白挽起袖口操作虹吸壶,那道疤痕在蒸汽里若隐若现。当深褐液体注入印着侧影的骨瓷杯时,我终于看清杯底图案:图书馆台阶上,少女正把晴天娃娃系在包上。每天清洗三百个杯子。他的指腹摩挲杯沿,就像在暗房冲洗三百张底片。
风突然改变方向,防潮柜的门被吹开。老式幻灯片盒散落一地,程白跪在光影里整理的动作突然凝固。我拾起滑到脚边的盒子,标签写着2015.5.21,那是我们初遇的日期。
投影仪发出老旧的嗡鸣,白色幕布上浮现出褪色的青春。暴雨中的图书馆旋转门不停开合,十六岁的我正躲在立柱后翻找雨伞,而镜头始终保持着三米距离。画面突然剧烈晃动,穿着白卫衣的少年闯入镜头,雨珠顺着他扬起的下颌滑进领口。
当时在拍延时摄影。程白的声音混着咖啡香气飘来,你出现后,三脚架突然倾倒。
幕布上的影像开始扭曲,像是浸了水的油画。旋转门变成万花筒,无数个我在不同时空进出,有人抱着《暗房技术手册》,有人系着丢失的红绳发圈。
当镜头终于稳住时,画面定格在我的背影一一发梢沾着雨珠,指尖正触碰他遗落在长椅的银链。这台索尼HDW-F900..他轻抚放映机外壳,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礼物。
我突然注意到幕布边缘的异常。在暴雨与玻璃的折射中,始终有个模糊的倒影一-举着相机的程白正透过取景器凝视画面外的自己。原来这些年我们都在彼此的镜头里互为倒影,像两面相对的镜子延伸出无限时空。
台风突然撕开通风管道,咸涩的雨雾涌进来打湿幻灯片。程白沖过来抢救影像的动作与我重叠,我们的手同时按住正在融化的2016年6月17日胶片-毕业典礼那天,他在天文台阁楼拍下的我,而我正在暗房偷拍他的背影。
当时你明明在笑。我指着胶片上他微扬的嘴角。
因为看见你在窗台种的多肉...他忽然噤声,耳尖泛起暗房红灯般的颜色。防潮柜最底层的铁盒在此刻自动弹开,银杏书签的叶脉在潮湿中舒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