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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本该是满城馥郁、绿枝抽芽的好时候,日光暖煦,却又不会过分炽热,空气中弥漫着新绽花朵的甜香,连风都温柔得恰到好处。可谁也没料到,这漫天飞舞的梧桐絮,像极了一场不合时宜的雪,纷纷扬扬,无孔不入。每一朵绒毛都带着轻盈的姿态,扑簌簌地落在夏栀的睫毛上,让她的视线也变得朦胧起来,好似给这个世界蒙上了一层薄纱。
她蹲在花店门前的木绣球丛里,专注地修剪着枯枝。手中的剪刀咔嚓作响,每一下都像是在剪断过去那些纠缠不清的思绪。然而,就在某一个瞬间,剪刀突然咔地停在半空,她的呼吸也跟着一滞。
那个男人,正站在街角的邮筒旁。黑色风衣被风肆意吹着,猎猎作响,衣角翻飞,仿佛要裹挟着他的过去与现在一同卷进时光的洪流里。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与地上的梧桐絮交织在一起。夏栀的心猛地一颤,手中的剪刀差点掉落。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想要躲避这突如其来的重逢,可目光却又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过去。
玻璃门上的风铃发出细碎的呻吟,像是在诉说着那些被尘封的往事。程野推门进来时,带起一阵梧桐絮,那些绒毛在透过落地窗的夕照里打着旋儿,宛如一群迷失方向的蝶,最后轻轻落在夏栀挽起的发髻上。店内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混合着外面飘进来的泥土气息,在这略显局促的空间里发酵。她握着剪刀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掌心被绣球叶片掐出月牙形的痕,疼痛让她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梦。
客人需要什么花夏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可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慌乱。她不敢直视程野的眼睛,只是低着头,装作忙碌地整理着花束,那些娇艳的花朵在她手中此刻却如同乱麻。
我...程野刚开口,声音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顿了顿才接着说,我不是来买花的。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夏栀身上,像是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牛皮纸袋被轻轻放在玻璃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夏栀的心上。她闻到了铁锈的味道,那个斑驳的月饼盒她再熟悉不过——七年前,她和程野亲手把它埋在老城墙的槐树下,盒盖上用红油漆歪歪扭扭画着两个牵手的火柴人。那是他们爱情的见证,也是对未来的期许,可如今,却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今早施工队挖出来的。程野的食指无意识摩挲着纸袋边缘,袖口露出半截银色表链,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当年说好要一起打开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
夏栀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分手那天,同样是这样的黄昏,天边的晚霞如血般绚烂。程野的首次摄影展,她抱着刚取的时光胶囊匆匆赶去,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与他一同开启那份爱的承诺。可在展厅转角,她却看见穿酒红色丝绒裙的女人踮脚为他整理领结。镁光灯此起彼伏的炸响中,那个吻落在程野侧脸的阴影里,像枚淬毒的银钉,直直扎进她的瞳孔,也扎碎了她对爱情的所有幻想。
当啷一声,剪刀掉在瓷砖地上,清脆的声响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夏栀望着地上的剪刀,心中五味杂陈,曾经的甜蜜与如今的苦涩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