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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债。”顾六道,“将当年旁人欠下顾家的讨回来。”
云翠是个拘在倚翠楼里的妇人,再怎么泼皮破落,也只做过保下顾六这么一件胆大包天的事,一听这话,不免要担心:“怎么去?和今天那小孩走吗?他骗你怎么办,你没命了怎么办?”
顾六抬起头来,看着云翠,她那双桃花眼往日里又轻佻又俏皮,现下看起来,却甚么粉红桃花色也瞧不见了:“娘,人在这世间走一遭,总要那么拚命试一次的,看我今后还能走出个甚么不一样的路子来。我若是今日不去,往后我就是进了棺材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将所有的神色都敛在眼里,所有的辛酸苦楚和凄惶迷茫全都吞咽下去,只露出一派外强中干的镇定。将甚么几辈人的恩恩怨怨全都担在自己孩子样瘦弱单薄的肩膀上,咬咬牙挺直了脊梁骨,她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六。
云翠知道,顾六从小就主意大,若是认定了,那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伸出手来,到那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里乱翻腾,翻出一对赤金红宝的镯子来——上头是鸳鸯戏水,蝠鹿牡丹。那些花纹花里胡哨地凑在一起,露出一股暴发气质,总之不是甚么精致玩意儿。
她将那一对镯子很精心地套在了顾六欺霜赛雪的腕子上,抹了两把眼泪,露出笑容来,慈爱地将顾六鬓角的碎发撩到耳后道:“这是,这是我当年给自己攒的嫁妆,今日就给了你罢,是足金的。”
顾六腕子一沉,这镯子分量可不轻:“这,这怎么行……”云翠都快穷得要拆东墙补西墙了,况且这东西恐怕对她意义深重罢。
云翠很快用手堵住了她的嘴,笑道:“我这辈子一眼就能望到头了,再怎么混都是这么个腌臜样子,可小主子你不一样啊,你还小,今后离了倚翠楼,还有大把的日子能给自己挣奔头。”她又笑着擦了擦眼泪,“我当年,没能给自己戴上这对儿镯子,就盼着你今后,能跟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在一起,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