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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芸看见他被人流裹挟着挤上车厢边沿,那束光被迫离开地面,凌乱地扫过尘土飞扬的空气,然后,他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猛推了一下,踉跄着跌进那个拥挤的、几乎要被年轻人的背脊填满的铁皮车斗里。车子喘着粗气,喷出大股大股呛人的黑烟,笨重地碾过街石,缓缓开动,留下模糊的灰蓝背影和一缕挥之不去的煤油与尘土混合的涩味。
远方的车影缩成地平线上一个不断跳动的小黑点,最终消失在镇外蜿蜒土路尽头的尘埃里。
李芸这才感到脸颊上一片冰凉。她抬手抹了一把。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她低下头,目光久久停留在脚边那块刚才被光短暂抚摸过的青石板上。那里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只留下心口被光灼过的空洞感。
……没有信,没有回音。
戈壁滩的辽阔在她脑海中展开。那是地理课本上寥寥几笔带过的词汇,地广人稀干旱少雨。她想那大概是一大片望不到边的黄色土地,长着稀疏带刺的杂草,常年刮着刀子似的风,吹得人脸上掉皮。陈禹穿着沾满泥点的蓝色工装,住在简陋帐篷里,嚼着硬邦邦的窝窝头,整天用铁镐敲打那些顽固不化的石头。那些石头在他身后或许能垒出一条细细长虫般的铁路。日子苦,是预料中的。但……怎么会连只言片语都没有最初的焦灼像蚂蚁一样啃咬着她的心。
一天,两天,三天……整整一周。李芸站在自家狭小的灶房里,手里捏着锅铲,心不在焉地翻动锅里的青菜,油锅滋滋作响。窗外,是水乡黄昏固有的温柔。晚霞在天边淡去,深浓的靛蓝开始笼罩粉墙黛瓦的老屋脊。水汽渐渐浓厚起来,带着河底淤泥和岸边垂柳的气息弥漫开。
母亲在竹榻边窸窸窣窣地择菜,声音不高,每个字却都敲在李芸紧绷的神经上:……他爸……陈家那老东西,我今儿买菜又碰着了,那张脸……啧……你猜他怎么说‘我儿子有出息,支援大西北,那是为铁路出大力!写信写信能变出铁路来再说,那山长水远的,邮差能钻到哪里去送信我看啊,丫头你也别死心眼儿傻等!’听听!那是什么话!
妈!你少说两句!
李芸烦躁地应了一声,锅铲在铁锅里刮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她猛地盖上锅盖,火辣辣的水蒸气嗤地窜上来,烫着她的脸。
她撩起围裙下摆用力擦了下脸,转身快步离开令人窒息的灶房,爬上那架踩上去吱嘎作响的木楼梯,把自己关进小小的阁楼里。暮色从唯一的小窗里彻底涌进来,几乎吞噬了房间里所有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