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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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竹篓里的真心喂了狗（1996年,春）

云雾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大别山深处的望茶村。凌晨四点,林晚星的解放鞋踩过带露的青石板,竹篓在后背晃出细碎的碰撞声——里面是刚采的明前雀舌,芽尖嫩得能掐出水。她另一只手里攥着个铁皮盒,装着清晨在茶林边摘的野山莓,红得发紫。

默哥说城里姑娘爱吃草莓,这野的更甜。她低头蹭了蹭鼻尖,鼻尖沾着点炒茶时蹭的炭灰。林晚星家在村里是独一份的茶三代,爷爷那辈传下三十亩古茶园,最老的那棵茶树王据说还是光绪年间栽的。只是爹娘走得早,她跟着奶奶守着茶园,日子清苦却也踏实,直到去年秋天,陈默来了。

陈默是县茶叶研究院派来的技术员,穿的确良衬衫,戴黑框眼镜,说话带着省城口音。他第一次来茶园考察时,林晚星正蹲在茶树王下捡枯枝,被他那句这株茶树的叶脉纹理堪称标本惊得红了脸。后来他总说村里条件差,她便三天两头往他住的村部小屋送吃的,炒茶时特意留最嫩的芽尖,攒够一小包就踩着山路送去,单程就得走两个钟头。

此刻,陈默正倚在村口老槐树下,衬衫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脚下的皮鞋擦得锃亮——那是上个月林晚星把攒了半年的卖茶钱给他买的,自己却还穿着打补丁的袜子。

星星,你身上这股子土味,离我远点。陈默皱着眉后退半步,看都没看她递过来的铁皮盒,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总往我这儿跑,所里同事看见了,还以为我在村里搞对象呢。

林晚星的手僵在半空,铁皮盒的边角硌得掌心发疼。她慌忙从裤兜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奶奶蒸的茶糕,带着箬叶的清香：默哥,这是新做的,用今年的春茶磨的粉……

拿走拿走。陈默不耐烦地挥挥手,别总跟个跟屁虫似的。他转头时,眼角余光瞥见远处驶来一辆红色桑塔纳,立刻整了整衣领,脸上堆起笑。

车窗降下,露出个烫着卷发的女人,涂着亮粉色口红,是县供销社主任的女儿李娜。陈默哥,不是说好了去县城看电影吗女人娇滴滴地拍着车门,这丫头是谁啊一股子土味儿。

乡下朋友,送点土特产。陈默笑着拉开副驾车门,声音里带着林晚星从没听过的温柔,你别往心里去,山里姑娘不懂规矩。上车前,他回头瞥了林晚星一眼,眼神里的嫌恶像针似的扎过来,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影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