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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沉默的刻痕
梧桐叶筛下的晨光,碎金般铺满了公园蜿蜒的石子小径。初秋的空气带着清冽的凉意,吸入肺腑,像含了一口微融的薄冰。林小雨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薄外套,脚步匆匆,却习惯性地在靠近那张老旧长椅时,慢了下来。
长椅孤零零地立在几棵粗壮梧桐的环抱之下,木质在岁月和风雨的侵蚀下显出深沉的乌褐,边缘已有些朽烂剥蚀的痕迹。椅背上,布满了深深浅浅、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正字。大的、小的、笔画深的几乎穿透木板、笔画浅的只剩模糊的凹印。它们层层叠叠,以一种近乎固执的姿态,烙印在木头的纹理里,像一张沉默无声的网,又像某种无人能解的密码。
一个身影佝偻在长椅旁。
是陈默。那个公园里人人都认得、又几乎人人都下意识忽略的流浪汉。他花白杂乱的头发纠结成一团,裹在一件辨不出原色的油腻棉袄里。此刻,他正用一块同样看不出颜色的旧绒布,一遍又一遍,异常专注地擦拭着长椅的椅面和椅背。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指,极其认真地抚过每一寸木头表面,尤其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刻痕。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睑和紧抿的嘴角,照出一种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近乎凝固的专注。
林小雨停下脚步。她每天清晨去便利店打工,都会经过这里,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这一幕。这成了她灰暗生活里一个奇异的、带着某种安慰性质的固定场景。
她轻轻吸了口气,脸上迅速调整出一个笑容——嘴角上扬,眼睛弯起,像枝头跳跃的麻雀,轻快又明亮。她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还带着热气的、用塑料袋裹好的肉包子,走到陈默身边。
陈伯,早啊！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刻意为之的活力,又在擦它啦给,还热乎的。
陈默布满深壑般皱纹的手顿了一下,像从某种沉梦中惊醒。他没有抬头,只是伸出枯瘦的手,准确地接过了那个温热的包子。他的手指关节粗大变形,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黑泥。他没有立刻吃,只是把那点暖意攥在手心,浑浊的目光依旧胶着在长椅的椅背上,确切地说,是椅背靠近下方的一块颜色略深的木板区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