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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报》、《新闻报》、《字林西报》……所有的大小报馆都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记者们扛着笨重的照相机,举着采访本,将巡捕房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镁光灯闪烁,快门声此起彼伏,无数的问题如同冰雹般砸向进出的巡捕:
陈探长!赵兆麟谋杀顾云深的证据是否确凿
顾正鸿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方清漪作为新寡,又掌握着关键证据,她是否安全
此案何时开庭会公开审理吗
巡捕房内气氛肃杀。赵兆麟被单独关押在最森严的监室,手腕缠着绷带,脸色阴沉如铁,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并非坐以待毙之人。被捕的当晚,他便通过早年重金收买的眼线,将一张沾着血污、字迹潦草的密信送了出去。信是写给沪上最有名的讼棍,素有鬼辩之称的沈一鸣,代价是赵家三成家产和一块盘踞在十六铺码头的黄金地皮。信的内容只有八个字:不惜代价,保命,毁方!
顾正鸿则被关在另一间条件稍好的监室,如同惊弓之鸟,精神几近崩溃。他时而痛哭流涕地忏悔自己对儿子的疏忽,时而恶毒地咒骂方清漪是扫把星,时而又恐惧地念叨着赵兆麟的名字,仿佛那是催命的阎罗。巡捕们对他的审问,得到的只是一堆语无伦次的、充满恐惧和推诿的呓语。
风暴的中心,方清漪被陈探长安置在巡捕房后院一间相对僻静、有专人看守的房间里。她换下了那身被鲜血和泪水反复浸染的孝服,穿上了一套巡捕房提供的、浆洗得发硬的棉布素衣。额角的伤口被重新仔细包扎过,但身体和精神上的创伤,却远未愈合。
她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坐在冰冷的硬板床上,怀里紧紧抱着那本深蓝色布面、边角磨损的日记本。这是顾云深留下的、浸透了他十年血泪与绝望的灵魂独白。她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指尖拂过那些或清俊或颤抖的字迹,仿佛能触摸到他书写时的温度,感受到他字里行间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爱与痛、恨与挣扎。
每一次翻阅,都如同将一颗破碎的心重新投入滚烫的油锅。他独自承受真相的煎熬,他在黑暗中默默守护她免遭毒手,他面对她日益增长的恨意时的绝望与无力,他在婚期临近时那近乎预言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巨大的悔恨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五脏六腑,勒得她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