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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嗓子发干,尽量放柔声音,伸手揉了揉孩子头顶柔软的胎发:你老爹啊…到好远好远的地方享福去喽。我们俊杰乖乖吃饭,快长大,以后就懂喽。
俊杰哦了一声,小脸上依旧是懵懂的困惑。他扭身,很快又咯咯笑着朝卧在角落树荫下、恹恹耷拉着脑袋的大黄狗跑去。那是条极温顺的老黄狗,此刻却蔫头巴脑,对热情扑来的小主人爱搭不理,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呜咽,只偶尔敷衍地甩甩尾巴。
孩子的注意力很快被狗尾巴吸引,暂时忘了追问。我也暗自舒了口气。
2
诡异预兆
时间无声流淌,终于到了晚饭点。帮忙的、随礼的亲朋陆续散去,喧闹如潮水般退却,只剩一圈桌椅摆在院子中央,被厨房透出的灯光和天上渐显的星光照着。帮忙的人大多被主家挽留下来吃饭,算是对几日辛劳的酬谢,包括我和另外五个人——秦守生堂叔、隔壁家老张头、还有三个平时跟秦家走得近的彝族汉子。大家围坐在院当中唯一的大圆桌旁,桌上杯盘狼藉,几瓶苞谷酒下去,气氛从肃穆松弛到一种微醺的热络。男人们吆喝着划拳,脸红脖子粗。
我因着胃里火烧般的不适,没沾一滴酒,沉默地坐在长条凳上,仿佛与这酒酣耳热的气氛隔着一层透明的壁障。胃袋像塞满冰冷的碎石,沉甸甸地坠着。抬头仰望,天空竟展开一幅惊心动魄的画卷——火烧云像打翻的熔炉,金红、绛紫、铅灰、深蓝……炽烈而混沌的颜色肆意碰撞、翻涌、流淌,涂抹了大半个天空,甚至浸染了视野的边缘。晚风带着闷热的尘土气吹来,掀起衣角,却吹不散心底那莫名的压抑感。那片诡异的绚烂,美得令人窒息,却更像某种不祥的预兆,无声地压迫下来。
我无意识地攥紧了裤兜里那个小小的布袋。布袋子糙得很,里面装着满满一把大米。这是秦家入殓那天,秦守生老娘挨个分发的,特意压低嗓子叮嘱我们这些帮忙的贴身带着,说是人多阳气旺,本不怕,就怕万一谁这几天走了背运,气不壮,给冲了……米能镇魂。我当时只当是老太太伤心过度念起老话头。可此刻,指尖隔着粗糙的布感受到米粒坚硬、微凉的轮廓,心里那份莫名的悬空感,似乎被它坠住了一点点。
院墙的影子越来越长,像泼墨般铺陈开去,浸染了大半个院子。桌上酒盏的撞击声似乎也疲累了。我靠着斑驳脱落的土墙,盯着被墙影一点点吞噬的地面,意识有些朦胧地漂浮。
呜…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