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略群小说www.luequn.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墙那边,却隐隐传来低语:孤儿寡母的,能撑几天那娃子,读书也是白费米……
这些话,有时会随风飘进明华的耳朵。他低着头,默默扒拉着碗里几乎看不到米星的野菜糊糊。只有当夜深人静,油灯如豆的火苗在灶台上跳跃时,明华摊开书本,那纸页摩擦的轻微声响,和他专注阅读的侧影,才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穿透这间破败土屋的浓重黑暗,投在秀莲早已枯涩的心田上。她倚在门框边,望着灯下儿子伏案的小小背影,浑浊的眼睛里便燃起一点近乎偏执的光亮——再苦,再难,哪怕把骨头榨出油来,也要让明华读书,读出去!跳出这泥巴坑!这念头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让她在疼得无法入睡的夜里,一遍遍盘算着明天该去哪里借点钱,该卖掉什么——陪嫁的那根细细的银簪箱底那件压了多年、唯一还算体面的旧袄念头一起,又被压下去,那簪子,或许还能换几本书钱。
2
喜忧参半的曙光
村小的老师姓陈,是个戴眼镜的斯文人。他拍着明华的肩膀,把一张几乎写满红勾的试卷递到秀莲面前,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赞许:明华娘,这孩子是块读书的好料子!心思透亮,肯下死功夫!你看这成绩,稳得很!
秀莲用粗糙皲裂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试卷上那鲜红的分数,一个字也看不懂,只觉得那红色滚烫,烫得她指尖发麻,一股暖流倏地涌上心口,冲得鼻子发酸。
明华确实像着了魔。天还墨黑着,村东头第一声鸡啼刚起,他就轻手轻脚爬下床,就着灶膛里未熄尽的微弱余烬,借着那点红光,开始小声诵读课文。夜晚,油灯捻得极小,豆大的火苗跳跃着,灯油烧尽时那股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屋里,他小小的身影仍伏在破旧的木桌上,笔尖划过粗糙的草纸,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有时秀莲半夜疼醒,看见那盏灯还亮着,心头便揪紧,哑着嗓子喊:华仔,快睡!熬坏了眼睛!明华才揉揉发红的眼眶,吹熄了灯。
三年寒窗苦读,像一把拉满的弓。中考放榜那天,日头毒得很,知了在村头老槐树上嘶叫得人心烦意乱。一个穿着绿色制服、骑着叮当作响的自行车的邮递员,在泥泞的村道上喊破了嗓子:王明华!王明华家!录取通知书!县一中!
这声呼喊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死水潭。秀莲正佝偻着腰在屋后菜地拔草,闻声猛地直起身,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她踉跄着冲出去,泥脚板在湿滑的土路上留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印子。村口已经聚起了一圈人,目光灼灼地盯在她身上。邮递员扬着那个印着红字的牛皮纸信封。秀莲的手抖得厉害,指甲缝里嵌着黑泥,伸出去几次才接住那薄薄的信封。信封仿佛有千斤重,她抖抖索嗦地撕开封口,抽出那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纸。她不识字,只死死盯着那上面硕大的录取二字和县一中的名字,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瞬间舒展开,又猛地扭曲在一起,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砸在通知书上,洇开了墨迹。
中了!明华中了!县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