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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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在头顶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像某种垂死生物的喘息。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廉价咖啡豆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沉闷气味。我盯着面前那份摊开的文件,白纸黑字,每一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眼底。
老陈,王经理的声音隔着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传来,带着一种刻意放轻的、近乎怜悯的腔调,反而比责骂更让人难堪。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公司的现状你也清楚,外面风浪太大,船沉了,谁都活不了。这次…整个中层,都得降。他顿了顿,手指在那份决定我未来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命运的文件上点了点,你的幅度,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二十。冰冷的数字像一块冻透的石头,直直砸进胃里,沉甸甸地坠着,带来一阵钝痛。喉咙里发干,像堵了一把粗糙的沙砾。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辩解质问或者仅仅是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叹息最终,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只化为一声含混的、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嗯。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握着那支廉价的签字笔而泛白,笔尖悬在签名处,微微颤抖着,落下一点犹豫的墨渍。我吸了口气,笔尖终于落下,在纸面上划出沙沙的声响,签下那个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名字——陈默。笔迹歪斜无力,如同此刻的自己。
走出那扇沉重的、象征着某种权力阶层的磨砂玻璃门时,后背似乎还残留着王经理那道复杂的、混合着同情与庆幸的目光。电梯平稳下降,镜面墙壁映出一张疲惫而模糊的脸。三十五岁,眼角的纹路比年初更深了,鬓角似乎也新添了几根刺眼的白。像一棵被风霜过早侵袭的树。
推开家门,一股浓烈的油烟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某种廉价洗洁精的刺鼻香气。妻子林薇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旧围裙,正把一盘油汪汪的蒜薹炒肉重重顿在餐桌上,碟子边缘溅出几点油星。她闻声回头,眉头习惯性地蹙着,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回来了洗手吃饭。语气是惯常的、带着点催促和不耐烦的调子。
我脱下外套,动作有些迟缓,像生锈的机器。儿子童童从房间里探出头,小声叫了句爸爸,眼睛亮晶晶的。我勉强对他扯出一个笑容,走过去想摸摸他的头,他却像受惊的小兔子般飞快地缩了回去。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残留着空气的凉意。
饭桌上沉默得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脆响。童童扒拉着碗里的饭粒,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看我,又看看他妈妈。林薇夹了一筷子肉放到童童碗里,目光扫过我,带着审视:今天怎么蔫儿了吧唧的又挨批了
喉咙里的那块石头似乎更重了。我放下筷子,试图找到一个不那么狼狈的开场白。公司…效益不太好,声音干涩得厉害,今天通知,中层…都降薪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羞耻。
降薪林薇的声调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震得碗碟叮当作响,又降陈默!你还能干点什么人家张姐老公,去年就升总监了!李姐家的,上个月奖金就发了这个数!她伸出两根手指在我面前用力晃着,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你呢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副的!副的!现在倒好,副的也保不住了,还降薪!我们娘俩跟着你,就是喝西北风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