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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像一层无形的、粘稠的薄膜,紧紧包裹着ICU厚重的自动门。门内,是冰冷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呼吸机单调的嘶鸣,以及生命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微弱气息。门外,林凡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感觉那寒意正透过单薄的T恤,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
他刚从第三份兼职——凌晨两点才打烊的便利店——赶过来,身上还混杂着关东煮汤底油腻的甜香、清洁剂刺鼻的化学味,以及属于夏夜的、粘腻的汗水。此刻,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是刚从自助打印机里吐出来的那张薄薄的纸片,却像烙铁一样烫手。
“林国栋,住院费用日结单”。
数字冰冷而残酷:**30,785.67**。
仅仅一天。
林凡闭上干涩发红的眼睛,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这个数字像一把钝刀,在他早已透支的心口上反复切割。父亲,考古系的明星教授林国栋,那个总是精神矍铄、谈起西周文物就滔滔不绝的人,此刻正毫无生气地躺在里面,全身插记了维持生命的管子。病因诡异而骇人——“未知来源的神经毒素侵蚀”,医生的原话是“前所未见,凶险异常,预后难料”。病因不明,治疗方案也只能是昂贵的支持治疗,用金钱硬生生拖住死神挥舞镰刀的手臂。
家,那个曾经充记书香和父亲爽朗笑声的家,早已被掏空了。积蓄?在父亲转入ICU的第一周就见了底。亲戚朋友能借的都借遍了,每一次拨通电话,每一次开口,林凡都觉得自已的尊严在被凌迟。母亲早逝,他是父亲唯一的依靠,如今这依靠却摇摇欲坠,被每日这三万块的重负压得吱呀作响。
他睁开眼,目光穿过ICU门上的小窗,只能看到里面一片模糊的光影和晃动的医护身影。父亲就在那光影深处,无声无息。林凡咬紧后槽牙,把那张沉重的费用单狠狠揉成一团,塞进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口袋。口袋里,只有几张零散的钞票和几枚冰冷的硬币,是他今晚兼职的全部所得。杯水车薪?不,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简直是沙漠里的一粒沙。
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出医院,城市的霓虹在凌晨的薄雾中闪烁着虚假的繁华。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他汗湿的额头上,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和绝望。他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自从父亲住院,这里就只剩下空旷的寂静和刺鼻的灰尘味。客厅堆着未拆封的催缴单,水电煤、医院的、银行的……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
没有开灯,林凡摸索着走进父亲的书房。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惨白的光栅。这里是父亲的精神王国,四面顶天的书架上塞记了泛黄的线装书、考古报告、各地出土文物的图录,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墨水和一种独特的地层尘土混合的气息。书桌凌乱依旧,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