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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梅雨季的雨总带着股霉味,像泡了半个月的旧报纸。我蹲在书店后门的台阶上,数着雨帘里斜斜掠过的燕子,第七只刚掠过对面的梧桐,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凉意——不是雨丝的凉,是那种冰碴子顺着脊椎往下滑的冷。
我回头时,黑伞正悬在我头顶三寸处。伞骨是乌木的,伞面黑得发沉,像把刚从墨池里捞出来的剑。伞下站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领口立着,遮住半张脸,露出来的下颌线比我店里最锋利的裁纸刀还利落。
沈砚他开口时,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铜铃,不哑,却带着种旧时代的沉滞。
我捏紧手里的烟,烟蒂在雨里亮了个红火星:你谁
他弯腰,伞沿跟着低下来,我终于看清他的眼睛。不是黑的,是深灰,像暴雨前压在楼顶的云。我是渡。他说,或者你可以叫我,死神。
我笑出声,烟丝呛进喉咙,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哥们儿,拍电影呢道具挺专业。
他没笑,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给我。是枚铜制的书签,巴掌长,刻着缠枝莲纹,背面有行极小的字,我凑近了才看清——光绪二十三年,沈敬之藏书。
这是我爷爷的书签。他临终前攥在手里,下葬时我偷偷取出来,藏在《金刚经》的衬页里,除了我没人知道。
我手指发僵,书签的铜面在雨里泛着冷光。渡已经站直了,黑伞又遮住他大半张脸:你爷爷欠我笔账,现在该你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