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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场暴雨来得特别急,雨水顺着防雨棚哗啦啦灌。我们手脚并用地想收摊保“命”。三个姑娘撑着透明伞噼里啪啦冲过来,领头那姑娘浑身湿得像刚从河里捞出来,怀里却死死护着个拍立得相机,朝我们喊:“看了阿K美院那展!就来找你们!要那个《最后的江湖》一样的!”
南希抖落出几件样品赶紧给姑娘们裹上避寒。我眼神一撇,瞧见其中一个姑娘帆布包上,别着枚熟悉的“中国美术学院”银色小徽章。火种没灭。
生意真正红火起来的时候,瑶瑶姐神秘兮兮地给我们送来个包裹。拆开厚重蛇皮袋的刹那,南希的手镯铛的一声碰在金属衣架上——整整齐齐二十件做旧款飞行夹克!最绝的在后背,是用夜光涂料精心绘制的小块块残缺的敦煌飞天壁画!那涂料干透后留下细密的裂纹,活像刚从哪个古墓里刨出来的真品。
“就叫‘大漠’!”林夕抚摸着那些裂纹,眼睛放光,“必须得搭沙漠靴才够味!”我们连夜把展示柜布置得仿佛真成了个小号盗墓现场。网吧老板老吴也够意思,连他珍藏的一个仿古青铜灯架都搬来借场子;南希路子野,不知从美院哪里弄来张皱巴巴的高仿《丝路山水地图》充当了背景。第二天玻璃柜上的露水还没干透,三个油乎乎皮手套的哈雷骑士就围着展柜打转,他们宽大的手掌印按在玻璃上,像拓下某种隐秘的接头暗号。
风生水起时,糟心事也追着脚后跟来。山寨货像蟑螂一样从巷子里的各个角落钻出。有次收摊,南希在隔壁窄巷撞见一堆仿我们“流云”的假货——那劣质喷漆把原本的意境水墨糟蹋得如同小孩儿涂鸦!第二天摊位上,一块写满红漆大字儿的硬纸板牌赫然立着:“认准‘兵器铺’防伪标——真佛烧身散星芒!”南希当众“刺啦”一下点着根线头演示,火苗映在她倔强的眼睛里,像瞬间开了朵金色火花。
淘宝店踩着“三颗钻”一路飞奔。那会儿,我手把手教南希用网吧里能咯吱作响的扫描仪传图。她脑洞开得离谱,那些衣服总让她摆得像下一秒就要从屏幕里蹦出来干架:“得让它们看着是活的!”林夕那张嘴更是故事大王,有条破洞牛仔裤被她写成“某某无名高手塞外风沙磨穿的战膝”,最后还真唬住个俄罗斯留学生当古董高价捧走!
我们在展示柜前支起“江湖夜宴”。老吴音响一开,南希那支神奇的化妆笔便在顾客脸颊手腕上画出哥特风武林暗号;林夕用荧光涂料直接搅和进发胶,一撮撮莫西干在黑夜中诡异地幽幽亮起!当《Zombie》那鼓点咚咚咚炸破夜色,穿了铆钉夹克的愣头小子、戴着夜光耳钉的酷女孩就在梧桐树影下拼上了舞步。满地的落叶被他们踢得打着旋儿狂飞,像裹成了一道道金色的龙卷风。当保安举着个能亮瞎眼的强光手电筒冲过来要制止时,南希手疾眼快,抄起一件设计独特的“玄机”款短外套塞进他怀里。保安瞅瞅那件“战利品”,望望我们,竟默默把手电搁在地上,调成了花里胡哨的旋转光柱模式……
再后来,那拆迁通知像个巨大的句点,冰冷地贴在网吧斑驳的玻璃门上。老吴指间夹着烟,看着那张宣告结束的公文。展示柜里,那件孤零零的“青花瓷”水墨短款外套,在日光灯惨白的光线下,仿佛易碎得让人心尖揪紧。
最后一个晚上,我们仨加上阿K,啤酒一箱接一箱地堆到墙角。沉默地灌着这杯苦酒。阿K的破投影仪喘息着,把“兵器铺”仨字摇摇晃晃投在那片不久便将成为瓦砾的灰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