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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推着车“吱呀呀”往回走,老吴正往我车斗里塞一大瓶绿油油的薄荷糖浆。说上次那“虫眼荔枝”熬的果酱神了,挣得他嘴咧到耳根,拽着我就开始“布道”啥“商业闭环”。我数着手里一沓皱巴巴的零钱,忽然就想起瑶瑶姐靠在四季青档口门边说的话。她说当年刚起步赔得底掉,泡面都得掰两半啃。现在?给香港潮牌代工的大单子,签得那叫一个龙飞凤舞!
她说,当年看库房里堆成山的滞销品,恨不能一把火点了。有天实在憋屈,抄起美工刀对着一块错印了的老虎头布料就开干,咔嚓咔嚓一顿乱裁,东拼西凑,硬是整出一件不对称、满身破口儿的假两件卫衣。结果你猜怎么着?几个搞古着的买手店盯上了,追着屁股后头要!
昏黄的路灯把影子一会儿扯得老长,一会儿揉成一团泥。那三轮车链条“咯吱咯吱”的声音,像磨盘似的在我脑子里转悠新点子:要不弄点老铜钱做成纽扣?LED灯带……脑子里那些怪念头,就该像炒冰摊老吴熬的荔枝酱一样,滋滋冒泡!搞出来才有机会!
水果哥那破收音机还在顽强地吼《红日》,沙哑的声音碾过地上的糖纸和吸管。不知咋的,那一瞬间,我脑子里突然闪过白天路过那些大商场橱窗看见的人影。一个个光鲜亮丽,脸上却带着藏不住的累,眼睛在那些死贵死贵的摆设上溜得贼快。可就是那一眼,我看得真真的,他们眼睛里,有光!被街头那种活生生、蹦跶着的霓虹灯勾出来的光。这感觉,就跟当年陈冠希把板板正正的警校制服改头换面,变成街头那身“圣袍”一个理儿。谁敢说我们这些夜市蹬三轮的,不是在水泥森林的裂缝里,一边搓着草绳,一边也搓着点新潮流的小火苗?
瑶瑶姐手指上总沾着四季青洗不掉的布屑味儿,她拍我肩膀说:“老弟,做衣服像腌咸菜,得腌透了!让那针脚线头都带着点钱塘江混着泥沙的冲劲儿!”
这话糙,理儿真精辟。
那天,警笛声跟钝刀子刮玻璃似的,“呜哇”一下就把夜市的喧闹给豁开了。我和碟片哥——后来都这么叫他,头回搭上线,就在联华超市后巷那个锈得快散架的消防栓边上。真叫一个麻爪!我那三轮车龙头死死卡在锈铁箱和冰凉的水泥墙中间,纹丝不动。水果哥一筐杨梅倒霉催地滚到我脚下,“噗嗤”一声烂一片,紫红汁水滋出来,跟《英雄本色》里小马哥中枪喷血袋那场面似的!急得我后脖颈子冒汗的时候,车斗猛地一沉,回头看,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印着巨大“XX大学”破文化衫的大哥正憋着劲儿帮我往后拽车!月光照在他耳朵眼儿一个亮闪闪的小环上,晃眼——后来才知道,那是用报废碟片打的耳钉!
“愣他妈啥神!这边!”他吼了一嗓子,抄起我掉地上的几条工装裤就往旁边黑漆漆的超市货运通道里塞。那动作,行云流水,!他、水果哥、我,三辆破三轮在堆满货架、七拐八扭的小通道里钻进钻出。
冷藏库的冷气顺着脖子缝儿往里钻,冻得我一激灵。眼看保安那贼亮的手电光就要扫过来,他突然一把掀开角落里一块破塑料布!好家伙,底下一个大洞!野路子!那晚惊魂未定,仨人缩在超市锅炉房油腻腻的后门口,啃着水果哥压扁的莲雾。头顶上粗大的蒸汽管道“呜呜呜”地号丧。碟片哥掏出个手机,“啪嗒啪嗒”按着键,手腕内侧一个掉色的蓝色“義”字晃了一下。“李云飞,叫我阿飞,”他弹了弹衣服上的果肉渣,“早些年东莞碟厂压盘,现在嘛,搞点知识普及工作。”
那时我还懵着,后来才知道,这是倒腾盗版碟的“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