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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是在下,是在倒。
冰冷的鞭子抽打着巴山连绵起伏的墨色脊背,天地间只剩下一种声音: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天河决了堤,要把这莽莽群山彻底砸回混沌里去。官道早已辨不出形状,浑浊的黄泥汤裹挟着断枝碎石,在原本该是路的地方肆意奔流。
一匹枣红马猛地冲进破败驿站简陋的院门,四蹄溅起半人高的泥浆。马背上的人浑身湿透,蓑衣成了摆设,雨水顺着紧贴在额角的几缕黑发淌下来,流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最后砸在泥地上。他翻身下马的动作带着一股冲垮一切的蛮劲,双脚重重踩进没过脚踝的泥水里。
驿站里光线昏暗,空气又潮又闷,弥漫着霉味、汗味和马匹的腥臊气。几个同样被暴雨困住的旅人蜷在角落,有气无力。柜台后面,驿丞是个干瘦的老头,正拿着块辨不出原色的抹布,徒劳地擦拭着油腻的桌面,额角渗出的汗珠倒是比外面雨水还密集几分。他看着门口这个水淋淋的煞星,眼皮跳了跳。
哎哟,这位官人!驿丞赶紧迎上来,声音在雨声里显得又尖又细,您…您这真是…快进来,快进来暖暖身子!他搓着手,一脸苦相,这鬼老天爷,雨下得跟阎王爷收租似的,没个十天半月,怕是停不了喽!官人,听小老儿一句劝,塌塌实实歇歇脚,等雨势小些再赶路不迟啊!这路,是真不能走了!
沈砚没应声。他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像头刚从水里钻出来的豹子,沉默地解开湿透的蓑衣,随手扔在门边。冰冷的水汽包裹着他,却压不住胸膛里那团焦灼的火焰。他走到避风的墙根,背对着驿丞和那几个蔫头耷脑的旅人,伸手探入怀中湿透的衣襟内侧。
指尖触到一件硬物。那东西被他贴身藏着,隔着湿冷的布料,竟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属于他体温的暖意。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掏了出来。
是一支玉簪。通体是温润的羊脂白,簪头雕琢成一朵半开的玉兰,花瓣的线条柔婉流畅,在昏暗的油灯下流转着莹润内敛的光泽。簪身细长,握在指间,冰凉,却奇异地安抚着他沸腾的心绪。
驿丞觑着他的神色,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过来人的世故:官人,是…赶着回家见娘子他瞥了一眼沈砚紧握玉簪、指节泛白的手,这簪子真俊,娘子见了,必定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