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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零三分,陈念的指甲第三次刮过智能手表的触控屏。屏幕上的心率曲线突然跳成直线,像根绷断的琴弦——是他攥得太用力,表带扣嵌进手腕的肉里,印出个细小的菱形,和祖父修表时总戴的铜戒指形状重合。
柜台后的台灯还亮着,光线下摊着本牛皮日记。陈念伸手去翻时,指尖触到页脚的折痕,是祖父反复翻阅留下的印记,像条被无数人踩过的小路。第三十七页画着只缺了齿轮的座钟,旁边写着:“修表先修轴,让人先修心。”
“醒了?”陈修远把刚熬好的小米粥放在柜台上,瓷碗边缘的豁口割过他的拇指,血珠滴在粥里,像颗没化的红糖,“你小时侯总爱喝稠的,要熬得能插住筷子。”
陈念盯着碗里的血珠。十年前在医院走廊,他也是这样看着父亲的血滴进消毒水,那时父亲刚在工地上被钢管砸中,手里还攥着给母亲买的发卡,塑料花瓣上沾着的血,和此刻粥里的红一模一样。
落地钟的摆锤“咚”地响了一声。赵德山蹲在钟前,用棉签蘸着松节油擦钟面,玻璃上的指纹被擦成雾状,像他记忆里母亲的脸——越来越模糊,却总在某个瞬间突然清晰,比如此刻,父亲递来的粥碗里,飘着的正是母亲熬粥时爱放的陈皮香。
“这是爷爷的修表手册。”陈修远从工具箱底层抽出本线装书,纸页脆得像枯叶,“最后几页是他教我的,说齿轮要咬合得恰到好处,太松会滑,太紧会卡。”
陈念翻开手册时,片干枯的梧桐叶从夹页里飘落。叶梗处用红绳绑着,是祖父的笔迹,写着“2003.10.17,阿念换牙”——那天他掉了颗门牙,祖父把乳牙埋在梧桐树下,说“这样树能长得更壮,就像把孩子的日子种进土里”。
“座钟的游丝断了。”陈修远的镊子夹着根细如发丝的金属线,是从祖父的旧座钟上拆的,“游丝就像人的脾气,太软撑不起摆锤,太硬容易断。”
陈念突然抓住父亲的手腕。老人的脉搏在指尖下跳动,每分钟六十四下,比智能手表显示的慢了八下——他想起上周在医院,父亲的心电图也是这样,医生说“是长期熬夜熬的,得让心脏歇一歇”。
“我辞职了。”他听见自已的声音在发抖,像被风吹动的游丝,“上海的房子挂出去了,卖的钱够盘下隔壁的铺子,咱们……把店扩大点,我学修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