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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搭在精致妆台上的纤指微不可查地一顿,目光却未曾收回分毫,只缓缓拂开那只鲜红指甲的手:不必,让她多等一刻也碍不着什么前程。声音平滑得像水波上滑过的琉璃珠子,听不出情绪的褶皱。外面雨下得更稠更密,像是无数只手在屋顶密密麻麻地抓挠,声音闷闷的、裹着一种令人喘不过气的烦躁。
喧哗乍起!像滚油锅里泼了凉水,从楼下一路炸上来。碎裂的声音刺破金玉其外的繁华,紧接着是嘶哑愤怒的吼叫:搜!一间间给老子砸开!
她像在浑浊水底慢悠悠浮起的人,被这突然砸落的巨石撞得心口猛地一沉。花影阁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负责巡视楼层的保镖孙大力踉跄着撞了进来,半边身子狼狈地挂着血沫:老板……老板不好……是‘野狗’麻三带人!他们、他们追着一个从后巷爬水管逃进来的男的……发疯了似的……
慌什么!许文倏地站直,一身茜素红软缎旗袍像血一样流动。她的脸顷刻间冷得能刮下霜屑,像一幅精致面具蓦地冻住了所有表情。她越过孙大力汗淋淋的脸庞,眼睛锐利如刀锋,直直劈向门外汹涌的混乱和撞击门板的巨响。高跟鞋踩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每一声脆响都敲破空气的死寂,竟奇异压倒了混乱的噪音。
就在那一片令人窒息的兵荒马乱即将撞破花影阁门扉的瞬间,许文的目光骤然凝固。透过门扇下不足一掌高的缝隙,她看见了它——一只因极度用力而指节青白的手紧紧扒着门框地面。顺着手臂方向朝里看,那尊为歌舞添彩的描金彩绘屏风下,厚重的猩红丝绒桌幔正微不可察地抖动着,边缘露出半只被泥水和某种深色液体浸透的皮鞋。
皮鞋破旧变形,水迹从鞋面一路蔓延上污损的西裤管,但许文的指尖在宽大衣袖内猛地收缩,深深掐进了掌心的肉里。她认得这只鞋,记得鞋舌内里上隐约的标记——那个顾府少爷曾珍爱的独特印记,曾日日熨烫侍奉的珍贵物件,竟在此刻,在此情此景下再次撞入眼帘。那曾是旧日光华最后的一线倒影,而今却是这肮脏角落里一滩绝望的污泥。
门板上骤然又是一下沉重撞击,锁链呻吟着仿佛将要断裂。一道粗嘎如裂帛般的声音紧贴门缝炸响:麻三!别叫那姓顾的臭虫子又飞了!肯定就死在这一间!
许文的目光只在那剧烈颤抖的桌布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收回,快得像被火炭烫到。脸上那张精雕细琢过的精致面具在眨眼间又重新覆盖严丝合缝,方才冻结的痕迹融化成一丝混合着慵懒笑意的嗔怒。
唷,我当是哪路的阎王爷上门踢馆了,这么大的动静,她纤手慢条斯理推开厚重的雕花门,门轴吱呀一声,却衬得她的语调像浸在甜酒里的蜜丝,原来是麻爷呀。她身姿娇娆地倚住门框,茜红软缎被壁灯映照下流淌着妖异的光泽,鬓角簪着的那支金丝点翠步摇的细坠在灯影里轻轻摇曳晃荡,撞出轻而碎的响声,听曲子正有点意思呢,您这猛虎下山般的气势,倒把我魂儿也吓飞了半只……
门外几个举着棍棒的壮汉凶神恶煞正待撞门,被这千娇百媚的姿态挡在门前,一时反倒像扑到了软钉子上。当头的麻三粗短脖子上盘踞的青筋还在一抽一抽地跳,一张布满褶皱和横肉的脸抽搐了几下,喉骨生锈似的嘎嘎响起来:许老板,打扰你的雅兴了有个重要人犯钻进了你们后院,兄弟们眼瞧着跑进你这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