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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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老微微一笑,允其所请,更赠玉佩一枚,上刻青云二字,可镇宵小。苏婉清执帕立于檐下,目送李逸风随长老踏过镇口石拱桥。桥下水波粼粼,映出她眸中一痕轻愁,却终化作无声祝福。

入山之后,青云派雄踞落星峰,云涛如海。李逸风被编入松风院,院规森严,寅时起,亥时息。晨曦初吐,他已在崖畔舞剑,一招一式挟松风,剑尖挑落露珠,如碎玉飞星；午后演武场,他随师兄研习天罡北斗阵,步法错若参商,常因半步之差被钢鞭击背,皮开肉绽,却咬牙再试；夜里孤灯,他捧读《阵法辑要》,以炭笔于壁上勾画父亲昔日所留残图,将青云剑阵与之印证,希冀寻得暗合之处。

林长老暗中观察,见其三更犹自立雪练剑,剑脊凝霜,不禁点头。某夕,长老传他入静室,授以青冥心法,并示以旧卷一册,乃二十年前江湖秘录,页角赫然绘有血剑门标记。李逸风心头剧震,指尖微颤,却强按波澜,只低声道：弟子谨记。自此,他白日练剑,夜深则潜往藏经阁,秉烛比对,每有所得,便以针尖在衣襟内衬绣纹记之,防人耳目。

山中无岁月,转瞬枫叶红透。李逸风的剑已由清风晋为凌霄,一剑出,松涛顿止；阵法一道,亦能独当北斗之枢。然每念及听雨小筑那盏不灭的窗灯,胸中便柔肠与剑气并存。他不知,苏婉清亦未闲：日间易钗而弁,于镇上药铺帮工,暗习银针封穴之术；夜里则拾阶至桥头,将新绣的剑穗悄悄系在石狮颈间,盼他归来时一眼能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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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顶初雪,掩不住少年心头的疑云。

那日李逸风奉长老之命下山采办,于镇口酒肆外偶遇一灰衣客。那人醉眼乜斜,拍案长笑：血剑门失却‘血河古卷’,竟让一介女流携走,可笑！可笑！声虽低,却似寒锥刺骨。李逸风心头陡震：血河古卷——父亲遗笺中亦曾提及,乃血剑门镇派秘要,得之可号令四方。而苏婉清昔日只言叛逃,却从未道及此卷。一念至此,旧日温柔尽化冰霜。

当夜,他携剑赴听雨小筑。竹影横窗,灯花如豆。苏婉清正倚案缝补,见他冒雪而来,眸中先是一亮,继而微露惶然。李逸风解下佩剑,置于案头,剑锋映烛,寒光逼人。他淡淡道：血河古卷,可在你身语声不高,却似冰河乍裂。苏婉清手指一颤,针尖刺破指尖,殷红血珠滚落素绫,如雪中红梅。她抬眼欲言,唇瓣轻颤,却只吐出我……字,便哽住。那双含露杏眼蓄满委屈,却苦于誓约束缚,不能明言。

李逸风见她迟疑,胸中疑云翻涌,更添几分苦涩。他想起崖畔共倚的晨光,想起野棠梨的酸甘,一切似真似幻,难辨真伪。少年心性,爱恨皆烈,当下冷笑道：原来诸多患难,不过一场戏。说罢,袖袍一拂,案上灯花被劲风扑灭,屋内骤暗。苏婉清急伸手,却只抓住他残存的一缕衣角,指尖落空,如握流沙。竹门吱呀开合,风雪扑入,吹乱她鬓边青丝,亦吹熄了案头余烬。

李逸风踏雪而去,背影孤峭如剑。苏婉清追至檐下,素履踏碎薄雪,发出细碎的裂响。她张口欲呼,却终只余一声哽咽,泪水夺眶而出,滴在阶前雪上,瞬即凝成点点冰珠,恰似那年同看星火时遗落的誓言。夜风卷雪,掩去足痕,亦掩去她单薄的身影。唯余案上那方尚未缝就的剑穗,静静躺着,红线半湿,似在无声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