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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不是诗人口中温柔的絮语,不是孩童掌心易逝的晶莹。这是北地深处,被罡风淬炼了三百年的沙砾,裹挟着刺骨的寒意,抽打在裸露的岩骨上,发出呜咽般的、永无止境的嘶鸣。天地间只余下两种颜色:铺天盖地的、吞噬一切的白,以及倔强刺破这白幕的、嶙峋狰狞的黑。
黑的是剑,是折断的长矛,是碎裂后深深楔入冻土的塔盾残骸,是早已石化、却依旧保持着临死咆哮姿态的巨兽骸骨。它们如通大地无法愈合的疮疤,又似一片片沉默矗立的墓碑,无言地宣告着此地的名字——断剑谷。
风在这里打着旋,卷起干燥的雪沫,也卷起一丝若有若无、早已浸透这片土地的陈腐气息:铁锈的腥涩、冻土深处透出的微腐,还有那被时光稀释了无数倍、却依旧顽固地渗透在每一粒砂石、每一缕寒风中的……血腥味。
这里是英雄的坟场,亦是历史的裂痕。“大灾厄之战”那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浩劫,曾在此地写下最惨烈、最悲壮的终章。三百年光阴流转,足以让废墟上重建起新的城邦,让王座上更换新的面孔,让传说在吟游诗人的口中变得模糊不清,却唯独无法抚平这道深可见骨的创痕。断剑谷,是时间也未能消化的硬核。
在这片荒凉的、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一道身影几乎与亘古的苍茫融为一L。
她裹在一件洗得发白、边缘磨损严重的灰褐色斗篷里,单膝跪在一处微微隆起的雪丘前。雪丘上没有墓碑,没有铭文,只有半截斜斜插入冻土、锈迹斑斑的断剑。剑身扭曲变形,剑柄早已腐朽无踪,只留下一个丑陋的断茬,无言地诉说着那场终结一切的惨烈。
云烬。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拂过冰冷的、布记锈蚀坑洼的断刃。那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于此的英魂。斗篷的风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清冷而利落的下颌,和几缕从帽檐垂落、沾染了霜雪的银发。那银,并非衰老的枯槁,而是沉淀了无尽时光的冷冽光泽,如通月下寒潭的反光。
没有香烛,没有祭品,没有冗长的祷词。她的祭奠,是三百年来如影随形的沉默,是每一次风雪降临,独自踏足这片死寂谷地的习惯。风雪是她唯一的吊唁者,而这片埋葬了无数熟悉与陌生的土地,是她唯一倾诉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