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5/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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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娟骂得气喘吁吁,见林招娣木头似的不吭声,只当她是被震慑住了,或者是认命了。她喘着粗气,最后恶狠狠地撂下一句:我告诉你,这婚事,由不得你!李老板那边等着回信呢!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正好你弟弟也要在城里办婚礼,双喜临门!你就老老实实等着上李家的花轿!再敢给我甩脸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说完,她狠狠剜了林招娣一眼,扭着肥胖的腰身,气冲冲地摔门出去了。灶房里只剩下林招娣一个人,和一片死寂。
脸颊还在隐隐作痛,嘴里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林招娣缓缓抬起手,用粗糙的手背,用力地、一遍遍地擦着嘴角。然后,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冰冷的井水,仰起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刺骨的寒意从喉咙一路冲进胃里,激得她浑身一颤,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头那股翻涌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灼热岩浆。
她走回灶膛前,蹲下身,拿起火钳,慢慢拨弄着那些冰冷的灰烬。火星微弱地闪烁了几下,又归于沉寂。
她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那年夏天,母亲攥着那张复印的通知书,一遍遍在她耳边念叨恩人、功臣。
想起自己第一次坐上去南方的大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贫瘠的山峦,手里紧紧攥着皱巴巴的几十块钱路费。
想起流水线上永不停歇的轰鸣,机油刺鼻的味道,还有监工刻薄的嘴脸。她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腿肿得像灌了铅,回到狭窄潮湿、挤着十几个女工的宿舍,累得连脱鞋的力气都没有。每个月发工资那天,是她最痛苦也最麻木的日子。留下勉强糊口的钱,剩下的,一分不少,全都汇回那个永远填不满的家。汇款单的附言栏,永远只有冰冷的两个字:学费。
想起弟弟林耀祖打来的电话,永远趾高气扬,永远理直气壮:姐,钱不够了!这月生活费超支了!姐,我看中一双限量版球鞋,同学都有!姐,我们系组织去外地考察,要交两千块!……她低声下气向工头预支工资时赔的笑脸,她啃着硬馒头就着白开水度过的那些日子,都成了林耀祖口中轻飘飘的不够、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