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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是快递员,递过一个毫不起眼的深棕色桐木匣子,方正,沉甸,像一块来自深海的石头。没有寄件人信息,只在收件人一栏,打印着黄毓杰三个冷冰冰的宋体字。黄毓杰签收时,指尖触到木匣冰凉的表面,一股说不清的寒意,顺着指骨悄然爬升,并非物理的冷,更像某种无形的、黏腻的注视。
匣子放在工作台上,那分量感更加清晰,压得台面似乎都微微呻吟。他小心地拨开铜扣,揭开沉重的盖子。内里衬着明黄的锦缎,色泽依旧鲜亮,却透着一股陈年的、略带阴沉的华丽。锦缎中央,静静地躺着半面铜镜。
镜体残破得厉害,断裂线狰狞地从中央劈开,只余下不规则的一半。残存的镜背,覆盖着浓重的绿锈,如同凝固的墨绿苔藓。几处凸起尚未完全被锈蚀吞噬,能勉强辨认出盘绕纠缠的夔龙纹样,线条在锈层下挣扎,透着一股古老而凶戾的余韵。最令人心悸的是断口处。那断面并非青铜新茬的亮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暗红,深深沁入铜骨深处,像是凝固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血痂,在灯下泛着一种哑光的、不祥的暗泽。黄毓杰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指腹尚未完全触及那暗红的断面,一股尖锐的、仿佛能刺穿骨髓的寒意猛地窜了上来,激得他触电般缩回手。他盯着那暗红,心脏莫名地沉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声地攥紧了。
他定了定神,像对待一件寻常的棘手器物那样,戴上薄如蝉翼的白色手套,拿起放大镜,凑近那半面铜镜。灯光下,绿锈的层次、纹饰的走向、断口细微的晶体结构……一切细节在放大镜的圆形视界里纤毫毕现。然而,那暗红的沁色却顽固地抵抗着理性的审视。它不像任何已知的铜锈或矿物沁染,更深,更均匀,更……像一种活物渗入的印记。指尖隔着薄薄的手套再次轻轻拂过镜背,那冰冷的触感依旧清晰,仿佛能透过手套,直直冻进骨头缝里。
黄毓杰摇摇头,将这莫名的寒意归结为昨夜没休息好产生的错觉。他起身,准备去拿记录本。刚一转身,身后工作台边缘,一把他刚刚才用过、擦净后分明放回工具架上的柳叶刻刀,啪嗒一声轻响,掉落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声音清脆,在寂静的工作室里格外刺耳。
他脚步顿住,回头看去。刻刀静静地躺在地上,刀尖正对着那敞开的桐木匣子。黄毓杰走过去,弯腰拾起,刀身冰凉。他仔细看了看刀尖和地面,没有磕碰的痕迹。也许是刚才放得不够稳他微微皱眉,将刻刀放回工具架深处,特意往里推了推。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他抛在脑后。他沉浸在镜面纹饰的拓印工作中。灯光调亮,将残镜固定在软木托上,覆盖上薄如蝉翼的拓纸,再用饱蘸清水的拓包轻轻拍打。纸面渐渐贴合,纹饰的轮廓开始显现。就在他全神贯注于夔龙尾部一处复杂的卷云纹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什么。
工作台斜对面,靠墙立着几个高大的书架,塞满了各种线装古籍、拍卖图录和修复文献。其中一本摊开着的厚厚线装书,纸页是那种发脆的、带着水渍黄斑的老纸。此刻,那摊开的书页,正极其缓慢地,一页,一页,自己翻动起来。没有一丝风,工作室的窗户紧闭,空调也并未开启。书页翻动的速度均匀而诡异,发出沙……沙……的、如同老人低语的摩擦声。
黄毓杰猛地抬头,心脏骤然狂跳,几乎撞出胸膛!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本自己翻动的书。是错觉他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那书页依旧在翻动,已经翻过了十几页,还在继续。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霍然站起,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锐响。他几步冲到书架前,一把按住那本仍在翻动的书。触手冰凉,纸页异常僵硬。翻动停止了。他翻开书页,里面全是些晦涩难懂的风水堪舆记载,停留的那一页,赫然画着一幅简陋的铜镜图样,旁边用蝇头小楷批注着几个字:古镜通幽,血沁为引,魂兮归来……墨迹深黑,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