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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一片枯叶落在地上。与其说是责打,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无力的、带着某种难言意味的触碰。掌心甚至感觉不到多少疼痛,只有一丝微凉的、属于楠木的触感,以及那尚未干透的鱼鳔胶的粘腻。
我愕然地抬头。柳先生已经飞快地收回了戒尺,仿佛那是什么极其烫手的东西。他不再看我,目光重新落回书案上那两块刺目的红绸碎片,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
去吧。
我如蒙大赦,又带着满腹的惊疑和茫然,几乎是倒退着挪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屋子。轻轻带上门的那一刻,我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大口喘着气。摊开左手,掌心干干净净,连一丝红痕都没有留下。
那是我挨过的最轻的一下戒尺。轻得像一个谜。
许多年后,我早已不再是那个顽劣懵懂的少年。辗转流离,世事沧桑。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千里之外一个同样飘着梅花冷香的初春,我竟又遇见了当年学堂里的一位老校工,头发花白,背也驼了。
围炉煮茶,说起旧事。当提及柳先生,提及那柄戒尺和那两片红绸时,老校工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种追忆往昔的、带着点唏嘘又有点促狭的笑意。
嘿,你说那个啊……他啜了口粗茶,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点光,柳先生啊,年轻时也是心气高的。那红绸子……咳,是当年学堂里新来的那位留洋回来的林先生送的!
林先生我心头一跳,一个模糊而清秀的身影浮上脑海,是那位教我们唱歌和洋文、剪着齐耳短发、总爱穿一身素色旗袍的女先生。
是啊!老校工压低声音,带着点过来人的神秘,林先生有学问,人也新派,听说在法兰西留过洋的。柳先生那会儿……嘿,木头疙瘩也开窍了呗!暗地里,怕是动了凡心了。可他那个人,你是知道的,古板得要命,自己心里那关先过不去。觉得动了情思,便是对圣贤书的大不敬,有违师道尊严,更怕耽误了人家新派人物的前程……自个儿跟自个儿较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