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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做重活,便学着用未受伤的手劈些细柴,或是坐在院中矮凳上,笨拙地用猎刀削制些修补屋舍的木楔。阿芜每日天不亮就背着弓箭和柴刀出门,回来时,或是肩上扛着沉甸甸的柴捆,或是手里提着偶尔猎获的野兔、山鸡,有时甚至能带回一篓活蹦乱跳的山溪鱼。她像山野里沉默而坚韧的藤蔓,支撑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裴昭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那道忙碌的身影。看她如何在陡峭的山崖上灵巧地攀援,采下悬崖石缝里一株不起眼的药草;看她如何用一根削尖的木棍,在清澈的溪流边屏息凝神,闪电般刺中游弋的鱼儿;看她如何在灶台前用简单的山野之物,变出带着烟火暖意的饭食。她的话很少,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做着手头的事,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着山林的四季轮转,映着生活的重担,唯独映不出她自己。
一次,裴昭坐在院中削木楔,阿芜背着一捆比她人还高的枯枝回来,重重地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微微喘着气,抬手用袖子随意地抹了一把脸,袖口的补丁蹭上了些泥灰。
山里…很辛苦吧裴昭停下手中的刀,看着她被重物压得有些佝偻的背,忍不住开口。他见过燕都贵女们的弱柳扶风,见过宫娥的莲步轻移,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背负如此沉重的生活,脊梁却依旧挺直如松。
阿芜正弯腰解开捆柴的草绳,闻言动作顿了一下,直起身,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神里有些微的讶异,似乎奇怪他为何会问这个。山风拂过,吹动她额前汗湿的碎发。
生下来就是这样,她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习惯了。山不养闲人,力气用了,睡一觉,明日又有了。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尘土,不再多言,径直走到屋檐下,拿起水瓢,舀了木桶里的凉水,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清凉的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滑落,滚进粗布衣襟里。
裴昭握着猎刀的手指微微收紧,粗糙的木楔边缘硌着他的掌心。他看着那清瘦却蕴藏着惊人力量的身影,看着她被山风和劳作磨砺得粗糙却依旧干净的手指,看着她对命运加诸于身的沉重负荷所表现出的那种近乎漠然的接受。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初春解冻的山溪,悄然漫过心田,带着一丝陌生的、温热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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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薄雪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山梁时,阿爹终究没能熬过那个漫长的冬夜。油灯耗尽最后一滴油,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寂灭。老人枯瘦的手在女儿手中渐渐冰冷,那破风箱般的咳嗽声,永远地沉寂下去。
阿芜跪在冰冷的土炕前,脊背挺得笔直,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她默默地为父亲净身,换上唯一一套还算完整的旧衣。裴昭帮不上太多忙,只能沉默地劈柴、生火,用冰冷的溪水一遍遍冲刷着屋前那块稍显平整的石板——那是阿爹生前常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