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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空气永远凝滞着一股陈腐的霉味,混杂着松节油刺鼻的凛冽和年代久远的纸张散发的微甜。海市夏家这间藏于主宅最深处、不见天日的画室,是夏芷晴的囚笼,也是她唯一能喘息的地方——如果忽略掉空气里无处不在的冰冷监视。
惨白的紫外线灯管悬在头顶,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嗡鸣,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活着的声响。灯光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冷酷地打在铺陈于巨大橡木画案中央的那幅画布上。梵高《星空》的赝品,夏家这次秋拍押上重注的拍品。夏芷晴弓着背,鼻尖几乎要贴上那粗糙的亚麻布纹理,瞳孔在放大镜片后缩紧,捕捉着每一道细微的笔触裂痕,每一粒岁月沉淀的微尘。她纤细的右手稳如磐石,捏着一支修复专用的极细貂毛笔,笔尖蘸着特制的、与原作颜料光谱特性完美匹配的透明加固胶液,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因年代久远而微微翘起的、不足半厘米长的油彩龟裂缝隙边缘游走。胶液渗入,如同最微小的手术缝合线,试图弥合时间留下的伤口。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沿着苍白的脸颊滑下,在下颌处悬停片刻,“啪嗒”一声,滴落在画案边缘冰冷的金属卡尺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不敢抬手去擦。
“嗒、嗒、嗒……”
沉重、规律、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敲打在通往地下室的石阶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夏芷晴绷紧的神经上。她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笔尖悬停在裂缝上方,一滴多余的胶液摇摇欲坠。她猛地屏住呼吸,强行稳住手腕,将那滴胶精准地点在需要的位置,才缓缓吁出一口带着松节油气味的浊气。
夏正擎的身影出现在画室门口,如同一座骤然降临、切断所有光线的山峦。他身上昂贵的雪茄烟味瞬间压倒了画室里原有的气息。他并未走进来,只是站在那片由门口微弱廊灯切割出的光影交界处,冰冷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夏芷晴弓着的脊背,最终落在她手下那幅巨大的画作上。
“哼。”一声短促而充满轻蔑的鼻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三个小时了,连条小缝都补不干净?你那个绣娘妈当年穿针引线的利索劲儿,你是一点没遗传到。”
夏芷晴的背脊瞬间绷得更直,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寒意。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捏着笔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成了此刻唯一的真实,提醒着她必须忍耐。
“别给我装聋作哑。”夏正擎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这幅画,是夏家这次秋拍的脸面。秋拍就在明晚。要是因为你手艺不精,让它上不了台面,或者拍不出好价钱……”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淬着冰,“你那个躺在医院里苟延残喘的妈,明天早上用的药,就等着停吧。夏家不养吃白饭的废物,更不养连累家族的扫把星。”
“妈”这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夏芷晴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狠狠搅动。她眼前猛地一黑,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才勉强压住那股眩晕和呕吐的欲望。母亲枯槁蜡黄的脸,插满管子的手,透析机单调的嗡鸣声……瞬间无比清晰地挤占了她的脑海。
“我…知道。”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着锈铁,“我会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