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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微微颔首,插了一句,声音低沉平缓:“此事我略有耳闻。阿保机王子此战,声威大震。”
“声威?”萧隼嗤笑一声,带着浓烈的不屑,“那是他用我们迭剌部儿郎的血换来的!这合作,说白了,阿保机大人帮李克用对付刘仁恭,在中原北边搅风搅雨;李克用就帮他,对付咱们契丹内部,对付耶律洪可汗最硬的拳头——拜火教那些神神叨叨的疯子,还有可汗的亲军!这次鹰愁涧,不就是李克用那边提供了拜火教援兵的确切路线和兵力吗?阿保机大人想借李克用的手,除掉可汗的臂膀,好让他自己……嘿!”他冷笑一声,未尽之意,昭然若揭。
顾远端起酒碗,慢慢地抿了一口。烈酒入喉,带来一丝灼热,也让他眼中的光芒更加幽深。萧隼的话,印证了他许多猜测,也勾勒出了阿保机与李克用联盟更清晰的轮廓——一个要中原北方的混乱以利扩张,一个要借外力清除内部障碍以谋汗位。而他顾远,被阿保机捏住的那个“欺瞒张三金”的把柄,正是这联盟中一枚被利用的棋子,也是阿保机准备用来持续驱策羽陵部这头猛兽的鞭子。
“原来如此……”顾远放下酒碗,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里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意味——了然,沉重,还有一丝冰冷的算计。“内外勾连,所图非小啊。”他目光重新聚焦在萧隼因激愤而涨红的脸上,带着深切的同情,“只是苦了你们这些冲杀在前的将士。鹰愁涧一役,迭剌部亲卫,折损不小吧?”
“岂止是不小!”萧隼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起来,他猛地又灌了一口酒,试图压住那汹涌而上的悲愤,“我带去的一队兄弟……三十七个!都是迭剌部百里挑一的好手!就……就回来了我一个!还是像条死狗一样被大都尉您捡回来的!”他抬起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也不知是擦酒还是擦泪,“那古力森连……简直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刀下去……巴图大哥那么壮的汉子……直接就……”他哽咽着说不下去,抓起酒碗想喝,却发现碗已空了。
顾远默然不语,提起酒坛,亲自为萧隼将碗斟满。他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这份沉默的包容,如同一个安全的堤坝,让萧隼胸中积压的洪流彻底决堤。
“阿保机大人……”萧隼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刻骨的悲凉和怨愤,他低着头,看着碗中晃动的酒液,仿佛那里面映着过往,“他……他眼里只有他的大业!我们这些为他卖命的人……算得了什么?我爹!”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恨意,“萧铁山!您听说过吗?五年前!就在为阿保机大人攻打室韦别部的时候,替大人挡了三支毒箭!肠子都流出来了!硬是撑着没倒下,护着大人冲出了包围圈!结果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愤,“结果我爹尸骨未寒,抚恤呢?就他妈的三匹老掉牙的驽马!五袋子黍米!打发叫花子吗?!我萧隼!自打顶替我爹进了亲卫队,五年!整整五年!冲锋陷阵我哪次落后?负伤流血我皱过一下眉头?可我得到了什么?就因为我不懂给那些当官的溜须拍马,不会说漂亮话,在他阿保机眼里,我永远就是个……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卒子!一个死了再换一个的……物件!”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包扎好的伤口似乎又渗出血迹,染红了内里的绷带。但他浑然不觉,巨大的委屈和长年累月积压的不公,借着酒劲,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物件……”顾远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他看着眼前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却被巨大的悲愤和委屈冲击得浑身颤抖。他伸出手,这一次不是按在手背,而是稳稳地、用力地按在了萧隼肌肉虬结、因激动而紧绷的肩膀上。那手掌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像一根定海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