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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顾远也会带来一些实用的物件。一件崭新的、内衬柔软羔羊皮的狼裘,替换掉萧隼那件早已破败不堪、沾染血污的旧袍。“塞北风硬,伤者更需保暖。”顾远亲手替他披上,整理着领口,动作自然得像对待自己的兄弟。一柄装饰不算华丽但锋利无比、带着羽陵部狼头标记的短匕。“勇士岂能无防身之器?此刃随我多年,还算利落,你先用着。”顾远将短匕放在萧隼触手可及的枕边。
萧隼抚摸着那短匕冰凉的刀鞘,感受着新狼裘带来的暖意,心中翻腾着惊涛骇浪。在迭剌部,他是亲卫,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刀锋。父亲五年前为阿保机战死,抚恤?不过是几匹瘦马、几袋黍米,如同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奴仆。他拼死拼活,立下战功,得到的往往只是一句轻飘飘的“不错”,甚至因性格耿直,不懂钻营,反被一些善于逢迎的同僚排挤,在阿保机眼中始终是个边缘人物。何曾有过这般……视若手足般的尊重与厚待?
顾远给予的,不仅仅是救命的恩情和物质的关怀,更是一种将他视为“人”、视为“同袍”、视为“羽陵部男儿”的认同感。这种认同感,对于萧隼这样重义气、直肠子却长期被漠视的汉子而言,比任何金银珠宝都更有分量。他看向顾远的眼神,从最初的警惕、感激,渐渐变成了深沉的敬服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心防,在日复一日的温暖浸润下,悄然瓦解。
夜色浓稠如墨,寒风在帐篷外呜咽盘旋,试图钻过每一道缝隙,却被厚实的毡毯牢牢挡住。帐篷内,炭火盆烧得正旺,将一方小小天地烘烤得暖意融融。跳跃的火光在顾远和萧隼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一张矮几摆在软榻前,上面放着两只粗陶大碗,一只烤得金黄流油、香气四溢的肥嫩羊腿,还有一小坛刚刚拍开泥封的烈酒。浓烈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与烤羊肉的焦香混合在一起,勾动着人最原始的欲望。
顾远脱去了厚重的狼裘,只着一件深色窄袖常服,盘膝坐在矮几一侧的皮垫上,姿态放松而随意。他拿起酒坛,将清冽的酒液稳稳地注入两只大碗中,酒水撞击碗壁,发出悦耳的声响。
“来,萧隼兄弟,”顾远端起自己面前那碗酒,火光映在他眼中,跳动着暖意,“今日风雪暂歇,当浮一大白!一是贺你伤势大好,筋骨复健;二是祭奠鹰愁涧上,那些战死的契丹好儿郎!他们的血,不会白流!干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豪迈和沉甸甸的承诺。
“大都尉……”萧隼坐在矮几另一侧,身上穿着顾远赠予的新狼裘,胸口伤处已不再剧痛,但被这声“兄弟”和那祭奠战死袍泽的话语激得热血上涌。他端起碗,手臂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碗中的酒液晃动着,映出他眼中瞬间涌起的泪光。“干!”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仰起脖子,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液体如同一条烧红的铁线,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瞬间点燃了全身的血液,也冲垮了最后一丝拘谨。一股热流直冲头顶,连带着胸中积压许久的郁气都似乎要喷薄而出。
顾远也痛快地干了碗中酒,放下碗,脸上泛起一层酒意的微红,更显豪爽。他拿起小刀,熟练地从羊腿上片下最肥美的一大块肉,直接放到了萧隼面前的盘子里。“趁热,快吃!这塞北的寒风,就得靠这烈酒和肥羊来扛!”他的动作自然无比,仿佛给自家兄弟夹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