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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乾符…大概是乾符四年(公元877年)吧?老天爷像是把苗疆给忘了。太阳,毒辣得像是烧红的铁块,日复一日地悬在头顶。田里的水,早早就干了,裂开的口子能塞进娃崽的拳头。山上的树,叶子都卷成了筒,蔫黄蔫黄的。溪涧断流,露出晒得发白的石头。寨子里的水井,一天比一天浅,打上来的水混着黄泥,带着一股子土腥味。”
“饿,渴,像两条毒蛇,死死缠着每一个寨子。娃崽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了,眼睛大大地睁着,望着空荡荡的米缸。老人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干硬的竹席上,再没起来。寨子里弥漫着绝望的死气,连狗都懒得叫唤了。”
“土官老爷们也慌了。他们的粮仓虽然还满着,可田丁要是死光了,谁给他们种地、打猎、卖命?他们想起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求雨!用最古老、最‘诚心’的法子——血祭!”
玉婆婆的声音变得冰冷而颤抖。
“祭坛,就设在雷公山脚最大的盘瓠庙前——那时蚩尤老祖的神位早被大唐的官儿们砸了,硬塞进来盘瓠。土官老爷们穿着他们最‘体面’的大唐官袍,戴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不伦不类的幞头,煞有介事地焚香祷告。坛前捆着三牲:牛、羊、猪,都被饿得皮包骨头。但这不够!远远不够!土官老爷们说,是蚩尤老祖的余孽惹怒了上天,要用最纯净、最鲜活的‘人牲’,才能平息天怒!”
“消息像瘟疫一样传开。寨子里人人自危,尤其是家里有年轻姑娘的,吓得魂都没了。白天不敢出门,夜里睡觉都用木头顶死门闩,爹娘整夜守着女儿,眼睛都不敢合一下。可…有什么用呢?”
玉婆婆的声音哽咽了,眼中,即将展开……
竹屋内,桐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玉婆婆布满沟壑的脸映得明暗不定。窗外夜雨沙沙,仿佛百年前那场血雨的回响仍未停歇。阿古拉裹紧了毯子,重伤的身体微微发颤,眼神却燃烧着对那段秘史的渴望。顾远坐姿如渊渟岳峙,锐利的目光穿透昏黄的光线,紧紧锁在玉婆婆翕动的嘴唇上,他知道,那粒在血雨中埋下的火种,即将破土而出。
玉婆婆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腐朽竹木和岁月尘埃的味道,缓缓吐出时,声音却愈发沉凝,如同地底奔涌的暗河:
“桂阳晨躺在破竹屋里,听着阿娘无声的眼泪滴落在冰冷的竹席上,滴答…滴答…每一声都像砸在他的心尖上。他断了三根肋骨,内腑也受了重创,换做旁人,早就该死了。可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一股能撑开天地的怨气,一股要焚尽一切的恨火!蚩尤老祖的血脉在他身体里咆哮,古老的巫医传承给了他一线生机。他强撑着,用颤抖的手,摸索着药箱里仅存的几味珍贵草药,混合着自己的鲜血,在无人知晓的深夜,对着残破的蚩尤木雕(他偷偷藏起来的)行那最古老、最禁忌的‘血饲续命’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