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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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大雪足足使北京城披了近一个多星期的银装,待到地面大部分恢复土色之时,满城里已听到了零零碎碎星星点点的鞭炮声。这与平日里结婚嫁女时的喜炮声不同,它尽管零落,但持续不断。走在街上时不时地可见到十岁孩童,手拈根细香,一个个地里放那被称为屁响的小炮,那种聚精会神又欢喜至极的情态,不由得使许多成人都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杨华可没心想去大街上望小孩童放炮玩儿。他有自己的消遣。程英一个多星期来东跑西颠,到她那些小伴童中向她们的哥哥姐姐,或是哥哥姐姐的朋友,甚至哥哥姐姐朋友的哥哥姐姐去借武侠小说,无论是金庸的,梁羽生的,还是萧逸,欧阳文生,七荤八素,反正是多多益善。其中,那些故事简单,就那么打来打去的书她留下,其余均给了表哥。杨华又是个书呆子。这些千奇百怪,无所不作的小说,一看就是几个小时。时不时将自己溶于书中。与幻想中的心上人—自然是姚芳并肩双马,持剑,纵横江湖。一对神雕侠侣,好不欢喜。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就见杨华在写字台前,脸上表情瞬息万变,喜怒纷纷。时而嘴角带笑,目光柔和,显然沉浸于书中的风光旖旎之中。又仿佛吞了苦胆,咽了烫茄子。那样地难受,双眉紧皱,狠咬下唇,目光怒痴。这面床上,程英脸冲下趴着,双手拄着下巴,一字一眼地点着,那些字里行间的一招一式,嘴唇一动动地,似乎在读又像是在嚼口香糖—只是不见她吐泡泡,几次舅舅下班回家,都见到小兄妹俩的这番情景。觉得又好笑又诧异:宝贝女儿何时也转性子了,又怕两人看书看坏了身体。因而总借口打点醋,酱油什么的让兄妹俩外出散散心。几天来程梁一直也未见踪影。杨华一想,估计他又是在翻弄那可怜的几本棋书,以便前来翻本。巧的是他带表妹去买油盐酱醋之时。好几次遇见了姚芳,尽管两家住得近,可以前则很难在这种场面见面。除了上下学外,一般来讲,这时总是寻常地打招呼,或说说作业,值日之类学生语言。即便这几天见了面,也仅停留在聊聊,那天的雪真大,戏还
可以之类话语中,两人仿佛都戴着面具在演戏。无论内心怎么沸烈,也不怎么露出真面目,哪怕一点也不行,不过姚芳也总算知道这位同学家就在附近。
雪水渐渐化成了冰,又在车辗人踏下倾退到了屋角墙根下,路面一时也干净了许多。天气也以晴天为主,偶尔点缀几卷轻云,杨华手头的小说也看得差不多了。其时这些个武侠小说看一二本倒也稀奇,看多了,但觉得情节内容雷同,颇有些嚼蜡之味。像杨华这样能大概地看这许多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他正打算着出门去,或找程梁,要么找马健,听程梁不久前提到他家买了录像机,不知是真是假,这会儿小表妹欢蹦乱跳地跑了回来。那高兴劲儿把杨华也逗笑了,兴许她又到哪个同学的哥哥姐姐那儿要来了小说,杨华心想,却不料随着进来的是面带红晕、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董一兵。
望着杨华脸上闪过的一丝惊奇,董一兵低下了头。虽说当年小学时期不止一次来杨华的家,也没有什么十分约束不安。今天她却觉得有些心慌,脸上发热。毕竟,他们到了那种情窦已开的年龄。她们又不像那国外的学生一样随便。对小时候曾在一起无拘无束地结伴过的杨华,面对今天已是个大小伙子,肩膀宽宽的大男孩,董一兵心中的感受别提多么复杂了。幸好有程英领路,要不然她自己真不敢肯定还有没有勇气来叩响这并不特别的大门了。
几天的翻书本,对于很难静止自己的小程英来说,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要不是表哥迷上了书本,要不是外面时而寒风狂吼。一片茫茫白雪,她早就去找同学玩女孩子们特有的游戏去了。事实上,雪天也并非没的可玩,比如打雪仗她也欢笑至极。不过杨华那老僧入定般的“书定”,却打消了她的兴趣。好容易雪化了,她就想起了那个董一兵姐姐。幸好地址还记得,于是赶紧去将也在家里百无聊赖的董一兵拉了来,却不料两人见面的一刹那竟如此有趣,不由得她从心里笑笑了。
只过了几秒钟,杨华便明白了董一兵是因何而来。望着她微
红的脸颊、低垂的眼睑,他心里顿时浮现了姚芳的脸颊。两者合二为一,他不禁用手揉揉鼻子,有些呆了。随即他清醒过来。忙把董一兵向大屋里让。不用吩咐,程英已手脚麻利地端茶倒水,又掏了几个橘子到董一兵身前。难得她那么勤快,只是程英总觉得与董一兵很亲近,她很喜欢这个姐姐。
在中国,有句俗话叫作: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芝麻大的官,针尖大的权力,很多人还要去争来夺去,以便用它为自己、为家人捞几笔横财,筑上个好窝。而棉纺五厂好几年创造了高产值、高利润,尽管国家规定企业不能自立自强,但国家奖励给他们的建筑基金已经建起了十多幢大楼,作为为此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苏书记、苏厂长,即现在的苏局长。按理说应该住进最好的单元,然而事实上,杨华现在所住的地方仍是数年前调查知识分子政策时分给苏工程师的一套老楼的中单元。(P100)朝南朝北各有一间十二三平方米的居室,另外有个六七平方米大的客厅,只不过厕所、厨房等设施齐全,较住大杂院的人们稍好一些。按苏局长的意思,这足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客厅布置得比较整洁、别致,二面墙上分别挂着一张国画和一条长幅,二匹骏马正昂首欲鸣、奋蹄欲飞,仿佛要从国画中奔驰下来一般。董一兵以便向嘴里按进一瓣橘子,一边望着这幅国画出神。杨华见她被迷住了,自然心里也十分欢喜,“这是当年在舅舅厂里下放的一位画家平反后送给他的。他们在那时可热乎着呢。因为那画家的影响,舅舅至今还常到美术馆看看,据说也颇有些欣赏力了。”程英在一边插上了嘴,“那位画家伯伯可好了,老是给我画小人头像,小兵姐姐,以前你来的几回都没有见过他,要不,我一定会让伯伯给你画几张的。”董一兵扑哧一笑:“是吗?那画出来得多难看呦,哪像你哥,我想给他画得一定很精神。”“可不是吗?”程英欢叫着:“哥,你拿出来给董一兵姐姐瞧瞧、嘻嘻展览展览。”杨华有些不知所措,嘴里却仍在调侃地打着圆场,“别听小英胡说八道。董一兵你要是难看,那世上便都是东施了。”见董一兵的眼光里带有乞求,也不好不答应,再者,平日里翻看一些自己的各种收藏也是件愉快的事情,于是终于点点头。程英便跃进房门,只听得叮当凳子响了几下。同一时间里,董一兵跟杨华都回想起那年几个女孩来“抓”他时的场面,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了一下。杨华脸一下红了,尴尬地一笑。程英已经捧着个大铁匣子走了出来。杨华起身便要进屋去拿钥匙。
铁匣挺大,看上去不重,上面落着把小洋铁锁。一把钥匙在程英手指上晃荡。杨华立刻便清楚了,此番对钥匙的坚壁清野又告失败,他有些恼怒地瞪程英一眼。她的眼里带有一丝笑意,却装出了九分恐惧的样子。她知道,越装作可怜样就越会使杨华清气,即便此法偶尔失灵,大不了向父母哭诉一番,最终也会使杨华落个“以大欺小”的数落,像杨华这样疼爱她是自然不会给她委屈受的,多半自己叫父母教训一番,还得让表哥出来哄自己,那样,与表哥叽叽喳喳一通,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