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1/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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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内,青铜灯树十二枝焰火不安地摇曳,将扶苏与蒙恬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紧绷的羊皮舆图上。北疆的关隘、河流、城池在昏黄光晕下如同蛰伏巨兽的筋络。扶苏的指尖沾着灯油微不可察的黏腻,划过羊皮卷上犬牙交错的墨线,最终死死钉在肤施城的位置,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肤施,粮秣之仓,兵甲之枢,若此城有失,上郡三十万军民,立成无根之萍,困守孤城。”
“砰——!”
沉重的帐帘被一股裹挟着死亡气息的寒风猛地撞开!雪沫如刀,劈头盖脸卷入,瞬间扑灭了近处几盏铜灯,帐内骤然一暗。亲卫长陈平几乎是滚进来的,肩甲上厚厚的霜雪簌簌掉落,黑色大氅被利刃撕裂数道口子,露出内里冻结的血污。他怀中死死箍着一个沾满泥泞与暗红血痂的紫檀木密匣,那匣子不大,却似有千钧重,压得他胸膛剧烈起伏,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喘息。
“殿…殿下!蒙…蒙将军!”陈平的声音撕裂般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肤施…肤施城守王贲将军…殉国了!”他猛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冰冷的毡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驿卒…最后一人…冲出重围…只送出…这个!”他颤抖着将密匣高举过头顶,匣盖边缘凝结的暗红色冰碴在微弱光线下闪着不祥的幽光。
帐内死寂如坟。炭盆里仅存的几点火星爆出最后一声噼啪脆响,旋即彻底熄灭,只余下刺骨的寒意弥漫开来。蒙恬一步踏前,虎目圆睁如铜铃,铁钳般的大手抓过密匣。那精致的铜锁已被蛮力斩断,断口处残留着金属的冷硬反光。他猛地掀开匣盖——
没有预想中的十万火急军报,没有王贲的绝笔血书。只有一卷薄如蝉翼的素帛,在匣底静静铺陈。素帛之上,是扶苏刻骨铭心的、扭曲如毒蛇吐信的笔迹——赵高亲书!
“扶苏接诏:抗旨不归,形同谋逆。王贲冥顽,已伏天诛。尔等头颅,不日悬于咸阳北阙!”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扶苏的眼瞳。诏书下方,一枚小小的青铜虎符静静躺着,符身上代表肤施城守的饕餮纹饰冰冷刺骨。扶苏缓缓伸出手,指尖触到那金属的瞬间,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意顺着手指瞬间流遍全身,几乎冻结了他的血液。
“好一个‘伏天诛’!”蒙恬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整个军帐嗡嗡作响!他须发戟张,铁拳狠狠砸在沉重的榆木案几上,“咔嚓”一声,案角应声碎裂!灯影在他怒极的面容上疯狂跳跃扭曲。“王贲!我大秦柱石!竟死于阉竖之手!此非诏书,是战书!是屠城血书!”他猛地扭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扶苏,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殿下!肤施城…恐已落入豺狼之手!”
帐外,朔风呜咽着,如同万千冤魂在黑暗的旷野上凄厉哭嚎。扶苏缓缓抬起低垂的头颅,目光穿透摇曳的、濒死的灯影,投向帐帘缝隙外那吞噬一切的沉沉黑暗。他摊开手掌,那枚小小的、象征权力与忠诚的肤施虎符,此刻却沉重得如同整个帝国的倾覆。冰冷的金属硌着他的掌纹,烙下一个屈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