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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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0年五月,芒种时节的仙都观,暑气蒸腾。山间的燥热被山风揉碎,却揉不碎文天祥眉间凝结的愁云。道观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仿佛在为摇摇欲坠的大宋江山哀鸣。他身着洗得泛白的月白色麻质道袍,腰间系着褪色的青布绦带,头戴竹编的浩然巾,每日在观中往来,脚步匆匆,似有千钧重担压于肩头。道袍上细密的针脚在岁月摩挲下微微绽线,恰似大宋江山此刻脆弱的脉络。
这日清晨,启明星还悬在墨色天际,文天祥便已登上望阙台。东方既白,朝霞如凝血般染红天际,却难以驱散他心中的阴霾。他凝视着北方,瞳孔中似有火焰在燃烧,仿佛能透过层层云雾,看到忽必烈治下那片正在崛起的土地。昨夜刘洙来信中的文字,如重锤般敲击着他的心:“燕京宣抚司已将赋税钱粮打理得井井有条,秦蜀牧场的战马膘肥体壮,刘整训练的水军已能在黄河中列阵操练……”山风卷起他鬓角的白发,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玉佩——那是父亲临终所赠,刻着“忠义”二字。
“先生,又在忧心国事?”身后传来小道童明真稚嫩的声音。十二岁的明真踮着脚尖,怀中抱着刚采的艾草,清秀的脸庞满是关切。自文天祥来到仙都观,常在洒扫间隙听他讲述岳武穆直捣黄龙的故事,心中早已将这位文先生视为楷模。
文天祥回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伸手轻抚明真的头顶:“明真啊,你看这大好河山,怎能忍心见它落入敌手?忽必烈步步紧逼,设宣抚司、行钞法、练水军,每一招每一式,皆是冲着我大宋江山而来。襄樊乃长江防线的咽喉,若被他们攻下,后果不堪设想。”他的声音逐渐低沉,手指向云雾深处,“那里的百姓,此刻或许正担惊受怕,我们又怎能坐视不理?”说罢,他转身再次望向北方,眼神中满是忧虑与不甘,眼底血丝密布,映照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烽火。
回到丹房,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案头。文天祥铺开宣纸,开始绘制新的防御图。案头堆满了《武经总要》《孙子兵法》等兵书,书页间夹着密密麻麻的纸条,皆是他对兵法的见解与对时局的分析。泛黄的纸页上,还留着昨夜烛泪灼烧的痕迹。他手持狼毫,蘸满浓墨,在纸上勾勒出长江沿岸的地形地貌,着重标注襄樊的城防布局。“此处应增设烽火台,以便及时传递军情;这里的江面狭窄,可设铁链横江,阻挡敌船……”他一边绘制,一边喃喃自语,仿佛置身于战场之中,指挥着千军万马。砚台里的墨汁渐渐见底,他浑然不觉,手腕酸痛也顾不上停歇。
正专注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观主玄清道人匆匆而入,鹤发间沾着晨露,手中拿着一封信函:“文大人,临安又来信了。”文天祥急忙起身,袍角扫落了案边的镇纸。展开信函的瞬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指尖微微发颤——贾似道为了粉饰太平,不仅对忽必烈的威胁视而不见,还打压朝中主战派官员,将直言进谏的官员纷纷贬谪。
“荒唐!荒唐至极!”文天祥怒不可遏,将信函狠狠摔在桌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飞溅,在宣纸上晕开狰狞的墨团,“大敌当前,不思御敌之策,却只知排除异己,如此下去,大宋江山何存?”玄清道人轻叹一声,上前扶住他颤抖的肩膀,劝说道:“文大人,切莫动气。如今局势虽艰,但或许还有转机。”
文天祥摇头,眼神中满是绝望与坚定:“道长,忽必烈野心勃勃,其新政已初见成效。而我大宋朝堂,奸佞当道,忠良受辱。但即便如此,我文天祥绝不坐视不管。当年祖逖率部北伐,中流击楫而誓;岳飞精忠报国,直捣黄龙府。我虽无他们那般的雄兵猛将,但只要一息尚存,定要为保卫大宋拼尽全力!”他的声音在丹房回荡,惊起梁上栖息的燕雀。
为了能更深入地了解敌情,文天祥决定下山,前往临近的州县打探消息。临行前,他将绘制好的防御图交给明真:“明真,替我保管好这些图。若有朝一日,它们能派上用场,也算是我为大宋尽了一份力。”明真郑重地点头,将图纸小心翼翼地收好,塞进贴身衣袋,仿佛那是比性命还珍贵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