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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首,郡守李崇一身深色官袍,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也显得凌乱,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硬木扶手,发出单调而沉闷的“笃笃”声,每一声都敲在堂下众人的心尖上。他目光扫过下首端坐的三人,那目光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近乎乞求的意味。
清寒郡三大姓家主,如同三尊泥塑的神像,分列左右。
左侧首位,赵氏家主赵元魁,身材魁梧,一张国字脸保养得红光满面,此刻却眉头紧锁,手指捻着下巴上精心修剪的短须,眼神低垂,盯着自己华贵锦袍下摆在青砖地面投下的阴影,仿佛那阴影里藏着黄金。赵家,掌握着清寒郡近四成的良田和最大的牲畜交易市场,城外牧场里养着数百头健牛。
右侧首位,钱氏家主钱通,身形干瘦,一双细长的眼睛精光闪烁,滴溜溜地转着,手指在袖中飞快地拨弄着一串油光水滑的檀木算珠。钱家,清寒郡的钱袋子,粮行、布庄、当铺、盐引…大半捏在他手里,尤其掌控着郡城内外大部分的仓储。
与钱通相对的左侧下首,孙氏家主孙茂才,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他年纪最轻,约莫四十出头,脸上带着一种读书人的清癯,但此刻那份清癯被焦虑和恐惧扭曲了。孙家虽不如赵、钱两家豪富,但家族子弟多在郡府为吏,盘根错节,消息最为灵通。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孙家,控制着城内的匠户坊和部分铁器铺面,与城外几个较大的村镇也有紧密联系。
“诸位,”李崇终于停下敲击的手指,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赤狄前锋哨骑已抵野马原,黑石堡陷落,流民四散。我清寒郡,已是门户洞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值此危难之际,需上下一心,同舟共济!郡兵羸弱,守城器械匮乏,粮草更是捉襟见肘。本官之意,当即刻向全郡士民发出檄文,征召青壮入营,同时…恳请三位家主,看在桑梓父老的份上,慷慨解囊!赵氏出壮丁三百,钱氏助粮草两千石,孙氏出铁匠、木匠助修缮城防、打造器械!唯有如此,或可…或可博一线生机!”
李崇的话音刚落,钱通捻着算珠的手指猛地一顿,发出清脆的“啪”一声。他抬起细长的眼,脸上堆起为难至极的笑容,声音又尖又滑:“哎呀呀,郡守大人!为国分忧,为桑梓出力,我等义不容辞!只是…只是这年景,您也知道,去岁歉收,今春又雨水不调,小民们嗷嗷待哺,我那几家粮铺…唉,早已是寅吃卯粮,仓底都快刮干净了!两千石?实在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五百石!最多五百石!还得省着点,掺上麸皮野菜才够数!”他伸出五根枯瘦的手指,晃了晃。
赵元魁紧接着重重咳了一声,声如洪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豪气,却巧妙地避开了核心:“钱老弟说得在理!守土有责,我赵家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郡守大人,您也清楚,我赵家那些庄丁佃户,平日里只会伺候庄稼牲口,哪里懂得舞刀弄枪?仓促拉上城头,见了狄人的狼牙棒马刀,怕不是腿都软了,反倒乱了阵脚!不过,”他话锋一转,挺起胸膛,“守城器械所需木料,我赵家林场倒是可以全力供应!要多少,伐多少!分文不取!”
孙茂才嘴唇哆嗦了一下,看着赵、钱二人,又看看郡守铁青的脸,最终喏喏地低声附和:“是…是啊,郡守大人。这守城…非一朝一夕之功。器械打造,尤需时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铁料…炭火…工匠的工钱口粮…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