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5/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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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部那被药物暂时压制的剧痛,在这一刻猛地反扑上来,排山倒海,尖锐得让她眼前发黑,瞬间弓起了身子,蜷缩成一团。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将冲到喉咙口的痛呼和呜咽压了回去。冰冷的泪水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地冲出眼眶,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砸在粗糙的蓝布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
窗外的风,呜咽得更响了,像是在为她的痛楚伴奏。
3
无言的控诉
日子在剧痛和冰冷的绝望中,像掺了粗砂的米粥,艰难地、缓慢地往下吞咽。林秀云开始频繁地请假。那张市人民医院的诊断书,如同一个隐秘而沉重的十字架,压得她喘不过气。化疗带来的副作用猛烈得超乎想象——剧烈的呕吐让她几乎无法进食,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每一次梳头,看着梳齿间缠绕的枯发,都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生命无情的倒计时。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曾经合身的工装变得空荡荡,挂在身上,像套着一个破败的麻袋。
车间里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同情,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疏离和小心翼翼的避讳。毕竟,一个劳模突然变得如此虚弱不堪,加上陆振邦当众质疑带来的阴影,关于她身体垮了是因为做了亏心事的流言,像车间里永远飘浮的棉絮一样,无声地滋生、蔓延。
陆振邦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偶尔回来,也总是带着一身疲惫,有时是烟草味,有时是淡淡的机油味。他几乎不和林秀云说话,眼神在她因化疗而憔悴不堪、戴着毛线帽遮掩脱发的脸上短暂停留时,也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冷淡,或者是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厌烦。仿佛她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令人不适、避之不及的沉重包袱。她的病痛,她的挣扎,她的日渐枯萎,似乎都与他无关。
那晚的争吵,爆发得毫无征兆,却又像是积压了太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林秀云刚结束一次痛苦的化疗,拖着虚脱的身体回到那个冰冷的家。腹中翻江倒海,她冲进狭小的卫生间,抱着冰冷的搪瓷脸盆吐得天昏地暗,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镜子里映出一张蜡黄浮肿的脸,眼窝深陷,曾经明亮灵动的眼睛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死水般的灰败。她颤抖着摘下帽子,看着镜中那个头发稀疏、如同枯草般贴在头皮上的陌生女人,一股巨大的悲怆和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陆振邦回来了。他似乎喝了点酒,带着一身微醺的酒气。看到卫生间狼狈不堪的林秀云,他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眼底的厌恶几乎不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