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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的怒吼像平地炸响的惊雷,瞬间盖过了所有声音。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全身的血唰地一下全冲到了头顶,脸颊滚烫;下一秒,又像退潮一样,唰地退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冷汗瞬间从每一个毛孔里冒出来,湿透了薄薄的秋衣,黏腻地贴在背上。我死死地低着头,下巴几乎要戳进胸口,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粒看不见的灰尘,直接钻进地缝里去。腿肚子不受控制地转着筋,发软,根本支撑不起站起来的力气。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把我彻底淹没。
死一样的寂静,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空气凝固得像块铁板。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那个熟悉的声音,清晰、平稳,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毫不犹豫地刺破了沉默的铁幕:老师,是我带的。
我猛地抬起头,像被无形的线扯动了脖颈。他站得笔直,像一棵小白杨,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既不显得害怕,也没有丝毫的嬉皮笑脸,就那么平静地看着讲台上怒发冲冠的老张,眼神里甚至没有波澜。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强烈羞愧的热浪,猛地冲上我的天灵盖,烧得我整张脸火辣辣的,眼前瞬间模糊一片,滚烫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差点就要决堤。我羞愧于自己的懦弱和逃避,更被他这种平静的、毫不犹豫的担当,狠狠地震撼了!像有一股电流,从头顶贯穿到脚底。
视线模糊中,我的目光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地落在他那条洗得发白、裤脚甚至有些磨损的蓝色运动裤上——最显眼的是左边膝盖那儿,打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深蓝色棉布补丁。针脚细密匀称,已经被磨得有些发亮,却依然服帖地覆盖在那里。他从不忌讳穿它。有一次课间闲聊,他还特意指着膝盖上的补丁对我说过,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和温暖:看,我奶奶缝的,针脚好吧结实着呢,比新买的还耐穿!
那时候,班上别的男生,不是整天邋里邋遢,衣服上沾着泥点墨水,就是开始学着攀比炫耀,谁脚上穿的是最新款的耐克球鞋,谁的书包是真皮的。
只有他,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地穿着奶奶亲手缝补的裤子,像戴着一枚朴素却闪耀着人性光辉的勋章。那深蓝色的补丁,和他此刻站得笔直的身影,在教室惨白的日光灯下,在周围噤若寒蝉的氛围里,像一道刺破厚重阴霾的强光,咔嚓一声,在我懵懂混沌的心里,烙下了一个滚烫的、永不磨灭的印记。
第六章:风中的预言与雨夜的末班车
暑假的风,带着初夏特有的暖意和离愁,吹得操场边那几棵老槐树的叶子哗啦啦作响,像无数只拍动的小手。期末成绩放榜那天,红纸黑字密密麻麻贴满了学校宣传栏的整面墙。我挤在兴奋又焦虑的人群里,努力踮起脚尖,心却像绑了石头,一点点往下沉。目光在顶端那几行飞快地扫过——他的名字,端端正正、毫无悬念地挂在最顶头,第一个。我的眼睛像探照灯,在下面密密麻麻的名字里一遍又一遍地搜寻,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终于,在一个靠下的、不那么起眼的角落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分数刚刚够着镇中心校的门槛。一丝微弱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更沉重的现实压了下去:家里的光景……学费、住宿费、生活费……像几座无形的大山。我默默地低了头,初夏的阳光明明很暖,晒在身上却有种不真实的眩晕感。人群像潮水一样推推搡搡,我被人流裹挟着,木然地往外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