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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彻底吞没了青石镇,像一块湿透的、沉重的黑布蒙了上来。张甜菜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踩在回家的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冷粘稠的淤泥里,鞋底摩擦石板的“沙沙”声,是这条寂静小巷里唯一的声响。书包里那本硬皮检查本子,硌着他的后背,里面那艘玻璃糖纸小船坚硬的棱角,此刻仿佛有了生命,一下下戳刺着他混乱的心绪。
徐阿婆那无声的威压,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他胸口。苏晚晴在巷口骤然僵硬的背影,那沉重如同赴死般的脚步,以及木门关上时那声清晰的、带着决绝意味的“咔哒”落栓声……都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每一次都带来更深沉的寒意。他知道了她的去处,那扇透着一线昏黄光晕的木门后。可这非但没有带来安心,反而将他推入了更深的无力漩涡。那扇门,那门后的世界,像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他站在沟壑边缘,眼睁睁看着那个淡蓝色的身影坠入其中,却连呼喊的勇气都仿佛被冻结。
家里的气氛沉闷得像暴风雨前的低气压。父亲张建国蹲在院角,就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用力刷洗着沾满甜菜暗红泥污的镰刀和箩筐,铁刷刮过金属的声音刺耳无比。母亲在灶台前沉默地忙碌,锅铲碰撞声也失去了往日的烟火气。甜菜收获季特有的泥土甜腥味弥漫在小小的院落里,此刻却像一层粘腻的网,罩得人喘不过气。饭桌上,父亲阴沉着脸,只问了一句:“听说你又跟人打架了?”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力。张甜菜低着头,扒拉着碗里寡淡的饭菜,含糊地“嗯”了一声。父亲没再追问,但那沉重的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他窒息。他胡乱塞了几口饭,便逃也似的钻回了自己那个堆满杂物、弥漫着陈旧木头和尘土气息的小隔间。
隔板墙那边传来父母压低声音的交谈,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但“惹事”、“不懂事”、“医药费”几个词还是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张甜菜颓然地倒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望着天花板上被漏雨洇出的、形状扭曲的深褐色水渍。脸上未处理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嘴角的破口结了痂,绷紧着皮肤。他闭上眼,苏晚晴蜷缩在消防栓角落颤抖的背影,徐阿婆在巷口那冰冷的审视,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心口那块地方闷痛得厉害,像压着一块不断吸水的海绵,越来越沉。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木板床发出痛苦的呻吟。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墙角堆放杂物的破木箱。箱盖没盖严,露出一角熟悉的深蓝色——是他那件沾着食堂油污和点点血迹的校服外套。下午被李铁军拖去办公室前,他慌乱中脱下来塞进去的。
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他翻身下床,走到木箱前,掀开盖子。油污混合着淡淡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他皱了皱眉。他拎出那件皱巴巴、脏兮兮的外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蹭上的那点暗红血迹(大概是赵大虎的),还有前襟大片凝固的菜汤油渍。这衣服……恐怕是洗不干净了。母亲明天看到,又该叹气了。
就在他准备把衣服重新塞回去时,指尖触碰到校服内侧口袋一个硬硬的、小小的凸起。他一愣,伸手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