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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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指尖,带着薄茧,像审视一件器物般,重重抬起我的下巴。铜镜里映出两张脸,一张近在咫尺,凌厉如刀裁,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另一张,苍白,细弱,眼睫低垂着,不敢与镜中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对视。
别动。他的声音没有温度,沉沉的压下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眼睛……再往下垂一点。
我顺从地、几乎是本能地,将视线压得更低。下颌骨被他捏得生疼,那疼痛尖锐地刺入皮肉,直抵骨髓。镜子里,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那眼神专注得近乎贪婪,却又无比空洞,仿佛穿透了我的血肉,在虚空里拼命捕捉着另一个早已消逝的、他永远也抓不住的影子。
对,就是这样。他喃喃,指尖的力道终于松了半分,却依然没有移开,反而沿着我的颧骨细细描摹,像是在勾勒一幅失落的画卷,像她……尤其是垂眸的时候……
空气凝滞得像冻住的寒潭。角落里侍立的两名宫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眼观鼻,鼻观心,像两尊没有生命的玉雕。只有铜炉里上好的沉水香,一缕缕不甘寂寞地向上攀爬,在冷冽的空气里蜿蜒出虚幻的暖意,徒劳地试图驱散这东宫深处无处不在的寒。
殿下,一个年长些的宫女终于上前一步,声音低柔得像怕惊碎了什么,该为姑娘梳妆了,今日要试穿尚衣局新制的宫装。
太子萧景琰仿佛被这声音从一场幽深的迷梦中惊醒,指尖倏地离开我的皮肤。他直起身,那股迫人的、审视器物的威压随之消散,只余下满室挥之不去的冷寂。他背对着我,目光投向窗外庭院里那株光秃秃的老梅,声音恢复了惯常的疏离:嗯。眉画得再英气些,她的眉峰……从不会这般低顺。
是。宫女恭敬应声,上前拿起螺黛。
冰冷的螺黛触上眉骨,宫女的手很稳,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我的眉形向上、向鬓角处用力勾勒、拔高。发髻被拆开,檀木梳齿狠狠刮过头皮,扯得我眼眶瞬间涌上酸涩的生理泪水,又被死死憋了回去。铜镜里,那张原本属于我的、模糊寡淡的脸,正被一点一点,强硬地涂抹上另一个女子凌厉鲜明的轮廓——那个战死在北境黄沙里,名叫沈清月的太子妃。
而我,只是一个在难民堆里被太子偶然瞥见,只因一双垂眸时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眼睛,就被捡回这金碧辉煌牢笼的影子。他们叫我姑娘,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存在。太子唤我时,也从不提名姓,只用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看着我,无声地命令我成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