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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就烧起来了,非说没事,早上硬撑着来,结果物理课直接趴下了,额头烫得吓人……
我站在后门,午后的阳光透过走廊窗户斜射进来,光柱里尘埃飞舞。那些字句清晰地钻进耳朵,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他生病了,烧得很厉害。所以,今天没有那份熟悉的温暖出现在桌肚里。所以,那个位置空了。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如释重负,而是一种尖锐的刺痛,混杂着浓烈的不安和后怕。原来我早已习惯,甚至依赖着这份风雨无阻的抵达。这份习惯的重量,直到它骤然缺席,才猛地砸落在心上,震得我手足无措。我默默站了一会儿,看着他在书堆里不安稳的睡颜,最终没有进去打扰,只是攥紧了校服口袋里的饭卡,转身走向了喧闹的食堂。食堂的饭菜似乎比以往更加寡淡无味。
第二天是周六,本该补课,学校却临时通知放假。清晨,我鬼使神差地早早醒来,窗外是铅灰色的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犹豫了很久,我找出雨伞,凭着记忆,走向城市另一端林鸢家所在的那个老旧小区。雨水敲打着伞面,寒意顺着裤脚往上爬。站在那栋熟悉的单元楼下,仰头望着他家紧闭的窗户,我又迟疑了。这样冒然跑来,算什么手里攥着的,是昨晚特意绕远路去他以前提过的那家老店买的、据说对风寒很有效的姜糖。
就在我踟蹰不前时,单元门吱呀一声开了。林鸢的妈妈提着一个保温桶走了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又带着点了然的笑意:岚岚来找小鸢她扬了扬手里的保温桶,他烧退了些,刚吃了点粥睡下了。这孩子,昨天迷迷糊糊还念叨,说今天不能给你送早饭了……
林妈妈的话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她把保温桶塞到我手里:这是给他熬的鸡汤,等他醒了热热喝。阿姨还得赶去店里,你……上去看看他她目光温和,带着一种了然于心的慈蔼,不等我回答,便把钥匙轻轻放在保温桶盖上,转身匆匆走进了雨幕里。
钥匙冰凉地贴着掌心。我站在昏暗的楼道里,听着外面单调的雨声,心跳得厉害。最终,还是轻轻打开了那扇门。屋里很安静,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鸡汤的香气。我放轻脚步走到他的卧室门口。他侧身蜷缩在床上,被子裹得不算严实,露出穿着灰色家居服的上半身,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睡梦中似乎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脸颊还残留着病态的薄红。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几粒药片,还有……一个用得很旧、边角有些磨损的淡蓝色保温桶盖子。那正是他用了近三年,风雨无阻为我送早餐的那个保温桶的盖子。
它就那么安静地放在离他最近的地方。那一瞬间,无数个清晨的画面纷至沓来:他带着晨露的气息,他小心翼翼放在我桌上的动作,他阳光或狼狈的笑容,保温桶打开时氤氲的热气,食物熨帖肠胃的温暖……近三年的时光,近一千个清晨的坚持,那些被我刻意忽略、强行推开的点滴,此刻都凝聚在这个褪色的旧盖子上,带着沉甸甸的、无法回避的温度,猛地撞进我的心里。原来这份心意,早已不是负担,而是烙印在生命里最深刻的暖意。我静静站在门口,看着他在睡梦中不甚安稳的侧脸,看着那个静静陪伴他的旧保温桶盖,眼眶毫无预兆地一阵发热。
高考倒计时牌上的数字终于从鲜红刺目的1翻过,成为一片空白。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仿佛还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奇异寂静,混杂着解脱的狂喜和对未知的茫然。我抱着装文具的透明文件袋,随着人流慢慢走出考场大楼。六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晒得人有些眩晕。
刚走下台阶,一个熟悉的身影便穿过喧闹拥挤的人群,径直朝我走来。是林鸢。他手里没有拿任何书本,只拎着那个我无比熟悉的淡蓝色保温桶,在夏日炽烈的阳光下,那颜色显得格外清爽。他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步伐却异常坚定。
张岚!他走到我面前,站定。周围是同学们拥抱、欢呼、扔书的嘈杂声响,他的声音却清晰地穿透了这一切。他看着我,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此刻最耀眼的阳光,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平复一下过于急促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