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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顺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色:那敢情好!你妈这手艺,整个田家洞都难找......他忽然压低声音,你堂弟在城里买房还差五万块,你看......
那探询的目光,像一把微凉的钥匙,猝然捅开了记忆的锁。幼时在红孩子班里,老师曾一字一句教我们背诵:......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那声音铿锵,字字如铁。可眼下这帮助二字,却沉甸甸压得我舌根发苦。
我含糊应道:叔,我记着这事,回头让我妈给您带话。
德顺叔浑浊的眼睛里,那点微弱的期待亮光倏忽黯淡下去,如同被风吹熄的烛火。他不再言语,只默默转身,佝偻的脊背仿佛又弯下去几分,一步步挪向那空洞洞的水泥小楼。
溪水兀自奔流,将他模糊的背影与那句悬在空中的请求,一同吞没在冰冷的潺潺声里。那背影,像一块被溪水冲刷了太久的石头,棱角磨尽,只剩下沉重的轮廓。我呆立着,桂香依旧浓烈地裹缠周身,却陡然渗进一丝难以言喻的凉意,仿佛这香气本身,也成了某种无声的度量衡。
暮色渐浓,老井的辘轳发出吱呀声。我起身走向溪边,捡起一块鹅卵石扔进水里。涟漪扩散间,水面倒映的桂花树枝桠碎成万千光斑,如同记忆的碎片,在时光的水面上闪烁不定。
老宅院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母亲端着青瓷碗出来:庆生,喝碗桂花蜜水......
我接过碗,桂花的甜香混着蜂蜜的醇厚,在舌尖化开。这甜里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如同我们这代人,在城乡夹缝中挣扎的滋味。
3
夜幕降临,溪边亮起几盏昏黄的路灯。我站在桂花树下,听着溪水的低吟,忽然明白:我们都是被困在时光茧房里的蚕,用记忆的丝将自己层层包裹,却不知这茧,早已变成了镀金的牢笼。溪水倒映着逐渐深浓的暮色,我坐在桂树下,桂香弥漫,却再也无法将我送回无忧的溪边。童年被精心收藏的珍宝,此刻竟在现实的尘沙里,显出易碎的质地。溪水哗哗,仿佛冲刷着记忆中某个隐秘的角落:是德顺叔家那架老水车吗儿时我们一群野孩子总爱围在它巨大的木轮旁,痴迷地看它不知疲倦地转动,将清亮的水流从溪中舀起,又哗啦啦倾倒在灌溉的水渠里。水车转动时发出低沉的吱呀声,那声音曾填满了多少个百无聊赖的午后如今,水车早已朽烂无踪,如同许多曾支撑着田家洞血肉的东西,无声无息地消融在时光的流水里,连个涟漪都未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