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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冰站在冰冷的月台上,像一尊突然被剥离出喧嚣背景的雕像。身后那扇沉重的铁门隔绝了绿皮火车里所有的浑浊、噪音和混乱,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轻响后,世界陷入一种巨大而空旷的寂静。
虽然从背包里面穿上了一件稍厚的衣服,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瞬间穿透他,刺进汗湿的皮肤,激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旧背包,帆布粗糙的质感摩擦着手臂,里面沉甸甸的现金、药瓶和账本,是此刻唯一的、冰冷的实在感。
空气是清冽的,带着荒野特有的、混杂着泥土、枯草和远处河床淤泥的微腥气息。这气息如此干净,如此纯粹,猛烈地灌入肺腑,冲散了鼻腔里残留的车厢浊臭,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清醒,却也让他裸露的皮肤瞬间失去了温度。
他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火车站月台。粗糙的水泥地面布满了裂纹和修补的痕迹,边缘长着枯黄坚韧的野草,草叶上凝结着细碎的白色寒霜。月台只有短短一截,大约几十米长,在清冷的晨光中向两端延伸,很快便没入朦胧的雾气里。几根刷着斑驳绿漆的铁柱孤零零地立在月台边缘,顶端挂着几盏功率不足的白炽灯泡,在黎明微明的天色中散发着昏黄、无力的光芒,像几颗即将燃尽的星子,只能勉强照亮灯柱下方一小圈湿漉漉的水泥地。灯罩蒙着厚厚的灰尘和虫尸,光线更加昏暗。
月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几片枯叶,在空旷的地面上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轻响,更添萧瑟。远处,铁轨在薄雾中延伸,消失在路基的一个弯道后面。弯道那边,就是那列抛锚的绿皮火车,此刻像一个沉默的、受伤的黑色巨兽,趴在冰冷的铁轨上,没有灯光,没有声响,死气沉沉。韩冰甚至能看到靠近车头的一两节车厢轮廓,在雾气中显得模糊而扭曲。
月台对面,是一排低矮的、同样由粗糙水泥砌成的平房。墙壁灰扑扑的,布满雨水冲刷的痕迹。门窗紧闭,黑洞洞的,像沉睡的眼睛。一块油漆剥落大半的木质牌子钉在中间那扇紧闭的木门上方,上面用模糊的黑色宋体字写着:*青石镇站*。字迹被风雨侵蚀得几乎难以辨认。这就是车票上那个陌生的终点站名?一个地图上恐怕都找不到名字的地方。
寂静。除了风声,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带着寒意的寂静。城市的喧嚣、车厢的嘈杂,此刻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
韩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额头上被撞出的包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刚才车厢里的混乱。他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肺部一阵收缩,带来短暂的窒息感,却也驱散了最后一点混沌。他需要找个地方避避风寒。这单薄的T恤和清晨荒野的低温,足以要了他这具本就脆弱的身体的命。